（第五十一章）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很多时候人生的真相其实很难言，概括说来就一句话：生存的环境决定了人生的选择，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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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苍穹山已经是深秋时节。秋季是个景色怡人的季节，山上的枫树脱去了绿色的外衣，换上了红黄相间的新装；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山下的稻田里，稻子熟了，黄澄澄的，像铺了一地的金子；秋季是一个美好的季节，凉风习习，秋高气爽，是苍穹山上弟子们检测修行成果的好时候。

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连阳光也变得温柔了。可这温柔的阳光，却见证了一件并不那么温柔的事——洛冰河挨打了，他被沈清秋关在柴房里用鞭子抽了二十下。

事情的起因是这段时间沈清秋伤势已经大好，便有些闲不住，看到洛冰河勤奋练功就触景生情，想与他对练几招，结果洛冰河那个熊孩子居然没过几招就一头撞进沈清秋怀里。

沈清秋最厌恶与同性接触，更何况现在的洛冰河已经不是那个刚刚上山身高才及他腰部，软乎乎的小孩子了，而是头顶能挨到沈清秋下巴的青葱少年了。

沈清秋被他一撞十分别扭，推开他继续练，结果还是接二连三的被撞，最后居然还被洛冰河一把抱住了腰。

洛冰河灼热的鼻息喷洒到沈清秋的脖颈处，扎成高马尾的微卷的头发蹭到沈清秋脸上，扎得他痒痒的，沈清秋的腰被箍得紧紧的，洛冰河还在他胸口蹭了蹭，独属于少年人的火热又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清秋僵住了，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清秋顿时怒气冲天，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直接就把人带到柴房，命明帆把鞭子取来抽洛冰河十鞭子。

明帆是个听话的，尽管这一世他和洛冰河的关系还不错，但是既然师尊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小师弟，得罪了。”明帆手握鞭子道。

“啪！”一鞭子抽在洛冰河光裸的脊背上，洛冰河跪在地上浑身一颤，没有吭声。

“啪、啪、啪！”接连几鞭抽下来洛冰河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沈清秋暗想：“看不出来，洛冰河还是个硬骨头。”

正准备叫明帆停手，谁知道当他走到洛冰河身边时就看到洛冰河歪着头，闭着眼睛，嘴角上扬，白净隽秀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脸羞涩和迷醉的表情。

这一下沈清秋从刚才起就一直积压着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他一言不发，一把夺过明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洛冰河的身上，一下、两下、三下……整整抽了二十下，把洛冰河的背上抽出道道血痕。

明帆慌了，平日里师尊虽然严厉但总是端着一副清高的架子，喜怒不形于色，就是惩罚弟子也从不亲自动手，他还没见过师尊发这么大火呢，又不敢去夺师尊手里的鞭子，只好跪在洛冰河旁边不停求饶：“师尊息怒，小师弟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吧！您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洛冰河还是一声不吭，明帆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师尊认错！”

洛冰河这才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深深地埋下头、躬下身：“师尊，弟子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沈清秋怒道：“错在哪里了？”

洛冰河嚅嗫道：“不该在对战的时候往师尊身上撞，更不应该抱住师尊。”

沈清秋的脸黑了，当着明帆的面又不好说什么，便厉声道：“根基不牢固，下盘不稳，从明天起每天扎马步半个时辰。”

说完沈清秋这才缓了口气，想到自己刚才爆怒失控的样子被弟子们看到有点尴尬，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青瓷瓶丢给明帆：“给他上点药，莫要让旁人以为我们清静峰虐待弟子。”说完就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小师弟，你中邪了吧，你看你把师尊给气的，你……”

洛冰河安静的任由明帆帮他涂药，耳朵边飘荡着明帆絮絮叨叨的声音，心里却想着：“沈清秋终于亲自动手打我了，这辈子还没被这么打过呢。”

又想到那天从沈清秋书房里出来的岳清源，接着就看到沈清秋一脸娇羞的样子，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洛冰河根本无法相信。

上辈子岳清源就是为沈清秋死的，沈清秋也因为岳清源死了就不想活了，可惜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弟子，什么都做不了，不行，自己一定要变强，只有足够强大了才能得到沈清秋……

微阖了眼眸回味着刚才那个带着着清冽竹香气息的怀抱，原来把沈清秋抱在怀里的感觉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身上的味道这么好闻呢？洛冰河心里不断冒着邪恶的念头。

深秋已过，很快就进入了寒冷的冬日。

雪，飘飘扬扬地从天上落下，落到屋顶上，落到地上，很轻盈，如小猫的脚步一般。雪中，有几块晶莹的冰块，在闪闪发光。树，被雪穿上了衣服，白帽子，白裘衣，白围脖，好一个纯白天地。

就在这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中，在沁人心脾的腊梅幽香里，一年一度的除夕又到来了。

不过和山下热闹的街市截然不同的是，苍穹山上变得冷冷清清，大多数的峰主和弟子们都趁着过年这个一年才有一次的机会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留在山上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寥寥几人，特别是今年，清静峰上几个因为家太远不常回去的师兄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全都要回家过年，今年的除夕夜清静峰上只有沈清秋和洛冰河二人。

冬日里天黑的总是特别早，夜空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幽蓝，在这黢黑寂静的寒夜里，清静峰上却从一个房间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那里是清静峰的厨房。

厨房里温暖如春，水壶架在暖炉上冒着热气，洛冰河正站在圆桌前忙着和面，旁边的灶台上放着两个小瓦盆，一盆是拌好的大葱羊肉馅，一盆是韭菜鸡蛋。

洛冰河两只袖子卷得高高的，鼻尖上顶着细细的汗珠，双手使劲揉搓着案板上的面团，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沾了一点白白的面粉，显得有几分滑稽。

面团揉好了，又揪成一个个剂子，他拿起擀面杖擀饺子皮，没一会儿就擀出来高高的一摞饺子皮，他便找了一个圆凳坐下，开始一心一意的包饺子。

“叩叩叩”有人在外面敲门，洛冰河连忙走到门边抽开门栓，“吱呀~”厨房的门被风吹开了，寒风夹杂着雪花涌进了厨房，洛冰河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师尊沈清秋披着松绿色的狐裘大氅站在门口。

修行之人有灵力傍身一般都不惧寒暑，沈清秋却是个例外，他格外怕冷，一到冬天衣服就比别的峰主穿得厚些。

狐裘大氅上雪白的毛领簇拥在沈清秋的脸颊两侧，把他本来就不大的脸遮了一小半，蓬松柔软的绒毛衬得那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温柔。

雪花轻柔地飘落在沈清秋乌黑的头发上，松绿的大氅上，连浓密的睫毛上也有，被厨房里的暖气一熏变成了破碎的水滴，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倒显得那双墨瞳波光粼粼的，洛冰河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洛冰河完全没想到师尊会在这时候回清静峰，往年洛冰河会跟留在峰上的师兄一起守岁，而沈清秋都是待在穹顶峰和岳清源在一起的。

“师尊。”洛冰河赶紧躬身行礼，心里突然发现自己真是愚透了，上辈子也是这个除夕夜，因为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山上，正在偷练魔功，沈清秋突然回来差点当场抓包，把他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他当时还怀疑沈清秋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他偷练魔功的事，突然回来就是为了抓他的现行，为此他还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现在想来沈清秋其实是怕他一个人过除夕守岁冷清才特地回来的，原来师尊不是没有给过自己温柔，是自己没有体会到。

洛冰河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果然，心态和眼界不同的时候，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面对正在行礼的洛冰河，沈清秋点点头迈步进门：“不必多礼。”

顿了一下，又道：“你脸上沾了面粉，擦擦脸。”

洛冰河连忙去找帕子擦脸，沈清秋则回身关好门，脱下大氅搭在门边衣架上，找了一个圆凳放在桌边，又给自己舀了一瓢水洗了手，也坐到桌边包起饺子来。

“师尊，这点活弟子一个人做就可以，不必劳烦师尊。”洛冰河红着脸道。

沈清秋莞尔道：“左右无事，为师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些许活计难不倒我。”

果然，沈清秋修长的手指十分灵巧，包起饺子来又快又好。洛冰河微微侧过脸偷看沈清秋，就见他垂眸凝神专注于手里的活，在暖黄的烛光中两颊透出一抹绯红，水润的薄唇抿出一道不易觉察的弧线，身上带着一丝酒香，应该是刚才在穹顶峰饮过酒回来的，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洛冰河眸子黯了黯，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没话找话道：“师尊，过年了，各位峰主和弟子们大半都不在山上，就不怕魔族趁机来攻山吗？”

沈清秋淡淡道：“你也太小觑我们苍穹山的布置了，此时护山大阵已开，掌门和我还在山上留守，要是魔族敢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洛冰河满眼都是小星星，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师尊，人都道我们清静峰都是读书人，并不以武力见长，为何您能如此厉害。”

沈清秋喟叹一声：“艰难困苦，玉妆于成，没有经过艰辛磨砺，哪来今日的实力？就说我们清静峰吧，清静峰上都是读书人，你以为读书人就比百战峰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棒槌好对付了？”

沈清秋瞟了一眼洛冰河，见他微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便继续说道：“我们清静峰上多是出身官宦、富贵之家的公子、少爷，他们那群人历来喜欢柿子捡软的捏，最喜欢干破鼓万人捶的事，痛打落水狗更是他们一向贯彻的目标。

你这一次忍了，他们就会认为你已经被他们打败了，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就会以胜利者的面孔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你继续忍让，你以后在他们面前休想抬起头来做人，他们对你做的事情只会越发的过分，直到把你的奴性给培养出来，这时候，才会对你好一些。

当然，是主子对奴仆的那种好。因为这是他们从小就耳濡目染已经刻到骨子里的御下之道，你休想他们对你有什么怜悯之心，他们不在乎你惨不惨，只在乎你听不听话，反正他们自己也是靠这个方法来确定自己的排位的。

所以要想在这些人当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全靠自己努力争取。”

洛冰河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师尊，那您……您就不管管吗？”

“管？我为什么要管？”沈清秋一脸疑惑，“一家子兄弟手足还经常打架呢，只要不闹出人命，又有几个父母会管？我们苍穹山的弟子将来都是抵御魔族的中流砥柱，魔族会因为你弱小愚笨就对你手下留情吗？如果连自家师兄弟都搞不定，还不如早早退出，免得将来落在魔族手里死得更惨。”

洛冰河低下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沉吟一下他又闷声道：“要是弟子们闹得太过火了怎么办？”

沈清秋却舒眉浅笑反问道：“洛冰河你想当上清静峰的首徒吗？”

洛冰河一愣，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清秋回来前和岳清源在穹顶峰小酌了几杯，此时被厨房里的热气一蒸，有点酒意上涌，他带着点醉意笑道：“怎么，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敢争取？”

洛冰河看着沈清秋的态度似是在鼓励他，便咬牙道：“想，弟子想当首徒！”

沈清秋笑了：“这就对了，有野心有什么不对？不想做首徒的弟子不是甘为人下，就是虚伪。不过有野心不表示你可以没底线，你看看你大师兄，你没发现他一直以来用的都是阳谋吗，他不是不能，是不敢操弄权术，他还不敢在为师面前使用阴谋诡计。你记住，以后想要什么就直说，就努力去争取，哪怕厮打都无所谓。”

话说到这儿沈清秋敛了笑容冷冰冰的道：“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要在为师面前使用阴谋诡计陷害同门，尤其是不准败坏师兄弟们的名声，否则我便亲手废了你的修为把你逐出师门。”

洛冰河赶紧站起来躬身行礼：“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男儿当自强，筚路蓝缕，我们师徒一起砥砺前行吧！”沈清秋拍拍手上的面粉笑道，“快到子时了，烧水准备煮饺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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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的洛冰河一直不懂明帆为什么要针对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可怜，而沈清秋又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冷眼相待。是他做错什么了吗？其实还真没有，他只是不懂得那些少爷们的生存规则，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而已。不管是侥幸嫁入豪门的灰姑娘，还是误入凡间的天使，一开始都免不了要处处碰壁。

因为思维方式的不同，导致不同阶层间的壁垒很难被打破，不同阶级的人之间几乎没有相互理解的可能性。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人在相互了解之后，因为一些相似的经历而产生某些共鸣，所谓知己便是如此产生的，比如沈清秋和常青藤。

下一章开虐，讲述常青藤的悲惨往事。

敬请期待下一章：常清藤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