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他奶奶的，一日三餐喂昏你了！老子花钱给你买吃的买喝的，让你一天到晚干了那么点逼事，你他妈就这么对我？跑！跑！老子他妈让你跑！”

胡贵生愤愤的骂着，沙哑的噪音像追击鼓面那样响彻，震得四周窗户咚咚起伏，惊得路上行人纷纷止住扭头。

我蜷缩的躺在地上，双手捂头，任由他铁棍般的腿一下下踹在我的脊背、手上。疼痛似有毒的蜈蚣在肚子里疯狂蹿动，疼得我脚趾紧绷，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我觉得我的身体快要裂开了。

身边围了一圈人，他们大多是吃完晚饭出来闲逛的妇女，也有不少下班着急赶家的汉子。大到耄耋老人，小到咿呀孩童，各种面容。有偏身子斜眼低头私语的，有手机贴耳笑着高谈阔论的，有看热闹一脸不嫌事大的……唯独上前劝阻的，一个没有。

我看着那一双双来自不同方向的充满恶意的目光，心灰意冷，一切伤痛在此刻间都显得麻木了。

干脆打死我吧。我心里想着，眼泪不知觉地流了出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那一张张笑着的脸如同地牢里束缚我的伽锁，束缚着我的自由，束缚着我的人格。我越来越觉得他们虚假、丑恶，恨不得立马把他们的脸一个个全撕下来扔进拉圾桶里。但我发现我已经起不来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胡贵生似乎是累了，他突地停住，嘶嘶的喘着粗气，随后点了根劣质香烟，肆无忌惮的开始吸起来。

一只冰凉的大手毫无征兆的落在我头上，接着，整个头皮都随之拉动。

“畜牲，跟我回家。”

他扯着我的头发，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他的电动三轮车的方向拽去。

那感觉实在太疼，我不得不顺着跟他走。几根头发落在我脸上，瞬间被泪水打湿，粘住。

我躺在三轮车上，双耳只觉得轰鸣。

天是淡淡的浅蓝色，像海报里卷起浪涛的大海，在前方层层叠叠的厚云处打翻了装有牛奶的盒子，渐变为奶油般的白。太阳躲在云后，肥硕的云层遮住了那唯一的光芒。

除了云，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我知道回去后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也知道像我这般低贱的人不配拥有未来，可我还是不甘心。

我原本也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像镇上所有小孩那样上学，像所有哥哥那样宠着弟弟，像天下所有子女那般享受着理所应当的亲情。那时，我会站在学校门口，看弟弟背着书包笑着奔来，而不是在此只能望着铁窗外的时间发呆。

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不管是我太笨，还是人贩子的骗术太高明，事情都已经发生，我的人生都已经改变。

命运就是如此，它不会管你接不接受，它会用最残酷的方式，让你不停的去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