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泣血

“哈哈哈哈……好一个修炼不易，何必自讨苦吃！机战王，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三言两语就能抓住一个人最在意的重点并借此为自己谋利，虎煞天栽在他手里不算冤枉，战龙皇微微俯下身：“不知机战王有没有兴趣和我回亡灵之都呢？”

洛洛好似开玩笑一般：“和你回亡灵之都？你不怕我毁了你的老巢？无家可归的滋味……不好受啊！”

“也是，我那破地方可消受不起机战王你的能耐，这个交易我接受了。”

战龙皇抓起闪电令牌，反正风万里中了他的龙皇异次元，本来就没多少时间可活，乐得卖个“空头人情”。

用能源之城的令牌换一个半死不活的城主，这笔交易他赚了。

看来这个机战王也没有情报里描述的那么不在意机车族嘛……

“机战王，今天多谢你的‘成全’，如果没有你，我也拿不到令牌，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他的确不想这个时候就除掉这位机战王，反而更想看看他能成长到何种程度。

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对手，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无聊。

战龙皇振翅高飞，很快离开了这片山谷。

洛洛双腿一软，差点直接摔倒，刚才神经紧绷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疲惫、眩晕、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令他难以招架。

强撑着挪到风万里身旁推了推：“城主，您怎么样……”

风万里光学镜里呈现的影像闪烁着雪花点，好半天才出现完整清晰的画面，原本温润如风的声线像被沙子包裹：“洛洛，你不该把令牌给战龙皇……”

不该用令牌来救他这个注定要死的人。

是，用令牌交换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是一笔很不划算的买卖，可看到战龙皇狠下杀手的一霎那，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风万里的性命。

什么都可以，用令牌来做交易可以，用他这个机战王做交换也可以……所以他才说让战龙皇放了风万里，而没有提到放过他自己。

幸好战龙皇不敢轻易冒险，再加上他真正的目标是尽快获取能源紫水晶，他们才侥幸死里逃生。

洛洛慢慢坐下来靠在风万里身旁，像是在闲聊一样：“我知道最理智的选择是放弃您保全令牌，不瞒您说，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曾经有很多次，他都想放弃风万里这个不那么重要的游戏人物来保存实力、保全那些能够练成合击绝技的“重要角色”。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风万里轻轻地问，“为什么要在最后的时刻动摇呢？”

是啊，为什么要动摇呢？

洛洛想了想，可能是自己还没有完全堕落成冷血的魔鬼吧……

“您为了保护我独自面对战龙皇，我想起我的母亲，她是因为我才……她也是个温柔和蔼的人，是我心里最美最好的人。”

可是妈妈已经离他而去了……所以剩下的人生里，他只能用怀念来汲取母亲残留的温暖，用仇恨支撑自己活下去。

那时的他没办法救母亲的命，现在的他仍然没办法救风万里的命。相似的境况再次出现，而他依旧无法挽回任何人，真是一个可怕又可悲的命运轮回。

这样的悲剧必然会在他身上不断地重演么？

“我师父也一样……我年轻时犯过很多错，经常惹他老人家生气，傲长空更是禁闭室的常客，无论我们闯出多大的祸事，师父从来舍不得重罚我们……”

风万里因濒死而沙哑沉重的声音染上了愉快的色彩，好像回到了年少气盛、无忧无虑的岁月：“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们真快乐啊……”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做错事也有师父兜底，有兄弟陪着挨训，那确实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肩负城主的重担，他不敢放任自己沉溺在往日的记忆里，如今他快要死了，终于可以任性地、肆意地回想他们最好的从前。

但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没来得及问……

“城主，我已经让星天罡将军和其他人提前离开了，战龙皇就算得到能源之城，也伤害不了他们。”

“多谢……”

谁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风万里才喊道：“洛洛。”

声音很轻，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卷走。

“嗯？”

“辛苦你了……”

掌管一座城池尚且不易，更何况承担一个族群的兴亡，这条路注定充满坎坷，走上这条路的人，得时刻做好奉献牺牲的准备。

所以傲长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这样一个位置抛弃师徒之义和兄弟之情？

“傲长空……我都要死了，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还不肯原谅我吗？”

最后两个没有等到回答的疑问飘散在风里。

背后的支撑感渐渐消失，青蓝色的光粒子在洛洛张开的手心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融入一望无际的天空。

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生死，早已在一次次杀戮中变得淡漠乃至麻木，但是到了这一刻，明明冰封起来的心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儿，空落落地疼。

原来……他还会因为除了妈妈以外的人……心痛吗？

由远而近的嘶喊打破了洛洛的思绪：“师父！！！”

逆风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哀伤而凄厉得可怕，他甚至没做好变形落地的准备就从半空俯冲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师父，师父！对不起，我总是回来得太晚……师父……”

顾不上撞击带来的疼痛，逆风旋哽咽着去抓那些飘散的光粒子，然而都只是徒劳，它们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师父……”

为什么会这样？他回来了，他回来见师父和大家了，可那个会在他训练结束时问他累不累，会在他闯祸后责骂他却又无奈地笑，会一直陪伴他教导他的师父……怎么就永远离开了呢？

死亡和别离竟然来得如此措不及防，他都没来得及见上师父最后一面……

铺天盖地的悲伤，催生出足以焚毁所有理智的仇恨。

洛洛察觉逆风旋的气息变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果然下一秒，冰凉的剑刃直接对准了他的咽喉。

“洛洛，是你放弃了我的师父吗？你为什么不救他？！”

洛洛一言不发，这个位置很危险，他只要再往前一点点，或者逆风旋一个没拿稳……剑尖就能轻而易举割破他的喉咙。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拿剑指着……却没有想要反击的意思。

洛洛的沉默在逆风旋眼里无疑成了默认的表现，无来由的怒火和仇恨让他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可到底凭借最后一点理性压了下来。

师父死的时候只有洛洛在旁边，而他被自己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竟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究竟把他们当什么？！

“逆风旋逆风旋，终于找到你了……哇！逆风旋你干嘛？”飞摩轮不敢置信地捂住脸，他看到了什么？逆风旋要要要要杀冷血怪物？

随后赶来的力元霸大惊：“逆风旋，快把剑放下！那是洛洛！难道你想伤害洛洛吗？”

绝地轰不认识洛洛，但从力元霸前所未有的焦急反应来看，事情肯定不太好解决……他能做的只有安抚力元霸。

逆风旋恍若未闻，既然放弃过一位城主，那再放弃一位城主对洛洛而言也不是那么困难对吧？

机车族对洛洛来说就是可以想丢就丢的棋子，洛洛从未在意过他们，那他对洛洛拔剑相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都不敢冒然上前，生怕刺激到明显不正常的逆风旋，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很久，直到洛洛沉静地抬起头：“杀死风万里城主的，是战龙皇。”

“你说我不救你师父……”洛洛扯出一个疲惫而惨然的笑，逆风旋忽地醒过神，握住剑柄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究竟做了一件怎样过分的蠢事？！

“那当年谁又来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呢？”

如果妈妈没有死，他也可以在爱与被爱中长大，而不是变成连自己都万分讨厌的模样。

如果他当初勇敢一点，说不定可以和妈妈一起死，而不用在绝望和仇恨的深渊里苦苦挣扎，生不如死……

十几年了，真无趣。

在几人或惊愕或担心的注视下，洛洛如失去所有力气一般直挺挺地栽倒，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液体，自他身侧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