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为期两年的地狱般的远洋生活,没有丝毫犹豫的爷爷向公司提交了辞职信,带着应得的钱,离开了这座伤心之城。
在爷爷的心里,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为船上发生的一切,为心中的罪恶感,也是为了自己的懦弱无助,可以做也唯一能做的事情。
离开巨济市的爷爷辗转于多个城市,从事过许多职业,在中餐厅当服务员、上门挨家挨户给送煤、在菜市场卖菜、在学校门口卖辣年糕…爷爷一直都努力的生活。但是无论如何努力,贫穷都不会如此容易的宽恕一个人,那时候努力的爷爷并没有就此摆脱贫穷,不过最终也得偿所愿搬到了汉城,并且同釜山出身到汉城打工的我的奶奶,金福淑金女士结了婚。
很快他们的长子,我的大伯父出生,接着我的二伯父也出生了,就这样他们构成了韩国最平常最随处可见的家庭——谦卑且脆弱。
贫穷和痛苦绝对不会轻易的离开一个人,就像幸福绝对不会轻易的降临一样。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还是孩子的二伯父因为无人看管不小心掉到烤火盆里,他的哀嚎吸引了路过的人,那人砸开了门锁救护车也在路上,可是,二伯父尽管没有当即毙命,但最后还是迎来感染身亡的结局。
二伯父的离去,带走为人父母的心,只留下了沉重的债务。因为这些债务本就脆弱的小家庭开始变得更加的脆弱更加的渺小,小小的晃动都会顷刻崩塌。
一切就像早有预兆般,这一年的冬天非常的漫长,漫长的几乎看不见尽头。
这是一场可能没有春天的冬季。
起初,只是一些小型公司开始陆续宣告破产,一家、两家、三家…接着就轮到大型的工业企业了,仿佛有什么瘟疫在企业当中大肆蔓延,韩国第十四位的工业集团韩宝钢铁宣布破产,韩国第二十六位工业集团三美集团破产,连大韩民族工业象征的起亚集团也宣布破产。这个国家患上了严重的疾病,开始摇摇欲坠,街头上因为失业而到处游荡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这些人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承受这些。所有的秩序都被搅乱了,一切都成为了谎言,而贫穷则狞笑着张开了它的利爪扑向那些快到悬崖边缘的人们。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也早有先兆的危机。它是由这个国家自身的问题交织着一些外国投机者的居心不良所引爆的一场硕大的沉寂的冬天。
在灾难的前夕,政府控制着金融机构,允许银行给企业大量贷款。这些贷款喂饱了那些贪婪的企业家,他们肆无忌惮的将国家贷款放入自己的腰包,同时放纵公司的持续膨胀直到变得臃肿可怖,随时都会有“砰”的一声彻底的毁灭征兆。而那些从银行放出的贷款随时都变成了坏账、呆账,这一切早就压得整个国家都无法喘息;此外,为了弥补技术缺陷而极度依赖日本进口从而对日本产生了巨大的贸易逆差,后来又因在国际市场上正大放异彩时遭受到了美国贸易战的冲击因此对美国也产生了大量贸易逆差,这些都为外汇储备的下降埋下伏笔,成为制造这场危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过当时的人们丝毫没有察觉这样巨大的问题,还沉浸在国家经济抬头,正一路高歌猛进的虚像当中,大量的资金涌入了房地产和股市生成了一层一层涌动的浪潮。
事实上,这样的危机是显而易见。在当时,国家的美元储备号称300亿美元实际上只90亿,而国家的外债则高达1700亿美元,此外还有高达7000亿的内债,所有的一切早早就超过了临界点,正向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奔去,可是当权者却依旧认为当前的国家形势大好,而可怜的人民被蒙在鼓里,被眼前的虚假浮华给蛊惑。
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被迫卷入了这场风暴,这场从泰国爆发随即席卷了亚太地区的风暴,史称亚洲金融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