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摸着黑来到那个小小的卧室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我们的儿子——或者说只是时希的儿子

曾经是那么一团软软的、咿咿呀呀的肉啊

我耳边好似还曾有过他的儿语

我那时最喜欢他揪着我的手叫我“爸爸”

那么乖、那么纯粹的小人儿，真的死了吗？

他好像只是出去找同学玩儿了

只是去为时希拿快递……

他不可能死的

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像是，隔膜便是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是……他为了我的生日准备了一晚上却被骂不务正业

或是砸烂了他最心爱的木偶

还是动不动将他与别人比较，怒斥他的不争

亦或是……他心爱的写作被我一次又一次的扼断在萌芽里

或许都不是

也许兼而有之

倘若……倘若我真的成为一个好父亲，我的儿子，你会不会留下来？

再想也没有用了

我突然还想看一下他的照片

至少，我要把他记下来

至少……

火柴擦着盒沿而过，击打出火星

我要记住他眼角的泪痣、蓄着水的脸颊、永远挂着笑的嘴角……

时希不怎么笑，他却这么爱笑

他的生身父亲，大概也是一个爱笑的人吧……

“黎灰，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时希

猛然才发现，时希已经来到身边

我望着她

从她眼中看到了我

从我眼中看到了她

可真是……

像啊

“时希，你不曾难过”

她没有说话，默认了回答

你真是冷漠啊时希

我摇摇头

“喝酒吗？”

她问我

我说当然喝

一杯葡萄酒，最解心愁

我端起酒杯

蜡烛微弱的光线透过酒杯色彩变得瑰丽

洒在脸上

落在心里

酒一点一点下肚

喝完酒，应当是热乎乎暖洋洋的

可是这次

寂静的空气包围了我

我透不过气了

要死！

突然地，怒气涌上心头

我举起酒杯，想解气，想摔东西，想摆脱这窒息的感觉

时希扼住了我的手，只说了一个字

“钱”

我顿住，

将自己狠命的摔在床上

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弱者

我把酒杯搁下，抽出纸巾

一张一张掷下

飘悠悠的

像极了我们的、所有人的——

人生

我们相对而视

又相顾无言

说什么呢？

我们真像

又相互看厌

早同朽木

时希拗过去她的头，又转过来

我见到她的眼中盛满了我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

“灰，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我早就想不到了

我们最是心意相通的时候已经过去，互相包容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她似乎是没有发现，眸子里依然闪着泪花

“我想到年轻时候了”

年轻时？

记不大清了，但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一个充满靓丽色彩的时候

我沉入了记忆的池塘，寻找我灵魂的亮色

于是在这一个破旧的小屋里，一对丧子伉俪回忆着他们已经布满尘埃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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