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行路）

“都快些，耽搁了时辰你们可担不了这个责任！”一个肥头大耳的太监站在宫门口催促着，“这些都是赈灾的东西，都给我小心着些！”

刚坐着马车到宫门口的安倾山牵着付棋路的手，扶着她下来，付棋路一脸没睡醒的模样，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太监看到了连忙跑过来，行了个礼便躬身低着头，微笑着道：“荣王殿下，钱粮都备好了，都是诸位大臣凑来的。”

安倾山托起大太监，悄悄地将一张银票塞进他的衣袖，淡淡地回应道：“公公辛苦。”

“好说好说，”那太监得了好处，笑得更加的灿烂了，转身就对还在忙活的其他人喊道，“还不快着点！荣王殿下都来了，你们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倾山，你来了。”最后边的马车旁转出一个身影，付不言今日的装束素静淡雅，浑身上下都是月白的，只有束冠上那一粒反射着初升阳光的祖母绿别具一格，彰显着两分贵气。

不过当他看到安倾山旁边睡眼惺忪的付棋路时，表情突然间微妙起来。

“丞相大人，昨晚我和棋路去逛夜市，想留连一番璃都，去醉仙居时多贪了几杯，便是如今这番样子。”安倾山尴尬地笑了笑，“倾山为人，断不如此。”

“礼数，天下恪守方成。”付不言点点头，“殿下明了便好。”

安倾山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头发花白的龚良喘着气尽力疾步快走来报告道：“付大人，荣王大人，老臣已经细数过了，东西半分不少，都是对的。”

“辛苦辛苦，龚先生还是先上车歇息会吧。”付不言伸手扶着他，安倾山也赶忙搭了把手，把气喘吁吁的龚良送上了车。

“岑大人呢？”安倾山突然意识到少了什么，“水部司的众位我也没看到。”

“岑阳率人先行出发了，水部司走的急，昨夜宫宴结束便出发去探查形势去了。”

“行，那既然都打点好了，那我们也准备出发了。”

安倾山刚准备上路，就听后面大太监急急忙忙喊着：“且慢，且慢，殿下留步！”

皇城里，安旭晨拎着一把利剑走出来。

“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安倾山向他行了一礼，安旭晨这次没有扶他，只是在他礼毕以后亲手把剑别在了他的腰间。

“此番远行，比不得草原辽阔，大灾过后易出大疫，万望小心，此番朕播了三百军士给你，还有大军羁押钱粮，朕在璃都，莫怕。”

他的声音暖而富有安全感，让安倾山觉得无比镇定。

“你的众好友呢？不与你随行么？”安旭晨又问，“此番荣王府朕会派人照料，你还缺什么东西么，和朕说便是了。”

“臣弟不缺东西了。”安倾山笑了笑，“他们在城东门等臣弟，皇兄也要照料好自己。”

“时日不早了，臣弟出发了。”

朱霞升东山，朝日何晃朗，他也难得早起看到璃都的黎明。原来璃都早上是那么美丽，那么寂静，那么的让人安心。

行至东门口，陈成和吕宣止看到了车马，也自觉地紧随其后，付棋路还在靠着他休息，龚良操劳了很久，也在另一辆车上打盹。安倾山轻轻地展开地图思量：“从璃都所在的中州到西河泛滥的秦州平日大抵是七曜日的路程，赈灾之物不同以往，快马加鞭，大概在四五日后便可到达灾情最危难之地。”

就这样，一行人在行路上不辞疲倦地往前冲着，晓行夜宿，直到第四天黄昏，终于从璃都赶到了秦州的边界。

此时，月刚刚升起来，这几日安倾山都在思量赈灾的事宜，时不时和龚良探讨一下银两的用度，或者是和陈橙商量如何安抚百姓，吕宣止也没闲着，自觉地跟在队伍后面，帮着看住钱粮，付棋路觉得马车坐着闷得慌，自第三日便极少上车，而是自己骑了驿站的好马，带着几个付家的亲卫跑在队伍前面权当是开路先锋。

“前面不远有个客栈，倾山。”付棋路骑着马跑回来，“下令修整么？”

安倾山点了点头，招了招手示意传令官：“大军三里外扎营，钱粮车马按照安排守夜，不得有误。”

“是。”传令官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安倾山领着其余人往前走，一路走到客栈之下，里面灯火通明，但没什么人声，周围的夜静的吓人，虫鸣都不曾有。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迎接的店小二一身的腱子肉，眼睛红红的，“住店还有房，饭食可以送到楼上。”

“住店。”安倾山点点头，“几间上房，饭食准备好酒好肉，送上来便是。”

“好的，包您满意。”

“倾山，有些问题。”陈橙在他耳边嘀咕道，“这间店方圆五里我们都探了，没有人烟。”

“无妨，饭食等会注意便是。”安倾山没有多说什么，但偏着头想了想，示意吕宣止过来，低声道：“委屈龚先生一回，请他去大营帐内休息，这里不安稳。”

吕宣止得到示意，便去拉龚良的衣服，龚良吓得一激灵，但是回头对上安倾山的眼神，又觉得此处确实有些不对，还是乖乖地走掉了。

他们还在店门口站着，店小二从后厨转出来，安倾山给了他几两银子，他一言不发的带着他们往楼上走，踩着的木制楼梯吱呀吱呀的，让人听着牙酸。

“小二，你是秦州哪里人？”安倾山打破了这个令人不适的寂静，“可曾知道这个西河如今泛滥成什么样了？”

小二不答，只是回头用红红的眼睛盯着他：“客官，房间到了。”

“嗯，多谢。”安倾山又塞了些铜板给他，“辛苦夜半接待，拿去沽点酒喝。”

他也没有回应，踩着吱呀吱呀的楼梯走下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脚步很重。”付棋路说道，“很稳。”

“许是心里有气。”安倾山摇摇头，“大家今晚都浅憩一下便是，待明日与水部司的官员汇合，见了地方官，一切便都好说了。”

说完便是分房间，安倾山转头偏着看付棋路，陈橙则是趴在木栏杆上，吕宣止在楼下向他挥了挥手。几个亲卫则是自觉地走到旁边几间房门口，不打扰他们。

“那…就这样？”陈橙讪讪地问道。

“成。”安倾山和付棋路一起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