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请进。”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娴熟地伸手拉开车门,弯下腰谦卑地恭候面前穿着校服的人。
宋初言抬起眼皮,环顾四周站满的保镖,他刚从学校坐着公交车回来,手里还拉着满当当的行李箱,却没想到在自家门口被人堵了路。
他的目光冷了冷。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莫名生出一种压迫感,气势凌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保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宋初言长腿一跨进了车内,站在车外的保镖连忙关上了门。
实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会有这种只站着就会让人心里发怵的人呢?
车内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宋初言上车后就发现前面两排座位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居中的年岁尚大,穿着得体的西装,打着漂亮领带,眼里尽是精英人士的威严,而一旁坐着的人相比之下脸色惨白,身体更是瘦弱不堪,但保持着得体笑容,时不时咳嗽几声。
宋修霖抬头看向宋初言,目光带着审视,却有一丝丝不知名的情绪。
这个孩子,越发像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初言,我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与你商量。”虽是这样说,话里却带了不容置喙的语气。
他微微一顿,浑厚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母亲已经同意了。”
听见“母亲”两个字,宋初言才抬眼与他对视,清冷的瞳眸看过来,宋修霖的心猛地一紧,但随后宋初言的眼里全然换了另一副模样,玩味地看着面前两个人,冷淡开口:“我大概是知道什么事情了。”
一旁的宋云舟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继续微笑着看着面前同父异母的弟弟,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
他本以为宋父待他是不一样的。毕竟自己的母亲是他年少喜欢的人,视之如珍宝,更是在和宋初言的母亲许梦云离婚后公然将她娶回家扶正,对从小呆在许梦云身边的宋初言只字不提,好像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他勤勤恳恳为宋父打理公司,呕心沥血付出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也曾设想宋父将公司交给他后创造辉煌业绩的未来,却在自己查出绝症的那一刻被击得粉碎。
宋父亲自上门,风风仆仆地要接回他的小儿子。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自己说,全然一门心思扑在自己闯出的事业以后谁来继承的问题上。
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在宋父眼里相当于卸了磨的老驴,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宋云舟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弟弟谈笑风生,讨论公司的事情,顺手又签了一份继承合同,宋修霖正式认回了宋初言。他面上笑着,内心却极度扭曲。
宋初言面上笑眯眯,内心却愈发的冷。他可太懂这两个人恶毒的嘴脸了,现在说是要让他回去继承宋氏集团公司,以后就是被他们所受制,像个提线木偶一样。
不过……如此以来,他就能狠狠地报复他们一番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一只还没断奶的狼崽,给点好处,就能乖乖听他们的话,可惜他们都猜错了,他早已成了一头嗜血成性野兽,为了最后的猎物上钩,刻意伪装起自己所有锋芒。
果不其然等宋父开口说起多年前他与挚友喝醉酒心血来潮订下一门娃娃亲时,宋云舟这才启唇,笑道:“我听苏叔叔的意思,大概是当真了,我见过苏晚小姐,长得极好看的,不如初言就应下吧。”
宋修霖没有说话,却代表他默认了。
宋初言低笑,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阴鸷。所谓订亲,不过是拿一个陌生的女人来牵制他罢了。
他点点头,向前走近了一点,居高临下看着宋云舟,一时间竟压得宋云舟觉得喘不过来气。宋初言低头,微微眯起眼睛:“那就谢谢兄长了。”眼里尽是恶趣。
随后宋云舟听见宋初言用了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怕什么呀,你和那个小三,都会受到报应的。”
宋云舟瞳孔一紧,咬着后槽牙,面上笑容差点挂不住:“初言不用多谢,都是我该做的。”
他马上就会尝到恶果了,还敢在这大言不惭,到时候要他好看。
许梦云做好了饭,静静地在餐桌上等到宋初言回来才动筷,一向会对儿子嘘寒问暖的她破天荒地没有在桌上开口说话。
宋初言知道她心里对那个人有多恨,旁人劝是不会动摇的,于是也未开口,两人冷冷地吃完一顿晚餐,洗漱完各自回了房间。
————
宋初言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亲手处置了宋云舟,又送宋修霖进局里吃牢饭,自己成为了人人谈起色变的宋氏集团太子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看着年少时期的楚窈带给他一束光,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喜欢吃糖,又总是买他喜欢的草莓味的分给他,边吃边和他絮絮叨叨快乐地分享所有事情。而自己却因为一些误会不得不与她断绝关系和来往,在那没有光的黑暗里他踽踽独行,走了好久,终于在多年后他再次遇见了她。
他那时候已经变得十分偏执,年少没能得到的人如今又出现,叫他如何能控制住自己阴暗的想法。他不想放她走了,这次他掌握了权势,没人会阻止他,但只有他知道,他曾经深深伤害了楚窈,她不会再回头了,于是他只能用救治她的母亲为理由来圈住她。
这一次,不能再离开他的身边了。
再后来,他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氧管的楚窈,医生沉重地对他摇摇头,他满眼猩红地求医生一定要救活她,抬头却看见心脏起搏器急速下降,然后归为零。
他心里的弦啪一下断了。
十几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他始终一个人,慢慢品尝着痛不欲生的滋味,夜夜辗转难以入眠。
他有时会去楚窈的墓前看看,一坐就是一下午,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在忏悔。
最后,他酗酒成瘾,流连灯红酒绿之中,宋氏集团很快破产被他人收购。在一个平常的下午,他打开别墅的窗户,跳楼自杀。
宋初言在头痛中醒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许久。月光透过窗户,照耀在他身上,留下落寞的背影。
也许是个梦吧。
突然间他动了动,打开房间里的灯,仍没有发出声音,他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盯着放在床前柜上的东西。
那是是楚窈送给他的,草莓味的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