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雨，早晨方才云销雨霁。
庭院中海棠花落，青石板上铺了一层胭脂红。
就如她的裙摆。
“阿娩，一直以来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也从来没有骗过你。”
李莲花面上依然覆着半块面具，露出的半张脸与身形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模样，有别与十年前的张扬热烈，如今似静水流深。
从前说出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唯独没了李相夷不行的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能笑着独自离开，没有一丝留恋不舍。
乔婉娩心里一空，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问。
“那你呢？”
你去哪里？
李莲花笑了一笑，广袖长衫显得几分单薄清瘦。
“你还担心我啊，这晴空万里，碧海蓝天，我可以出海，也可以登山，家中有存银，床下有条狗，你可不要为我担忧啊！”
他语气不紧不慢，言语笑容中都是豁达闲适。
浑身上下都在表达，他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不做李相夷了，他很轻松。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笑道，“况且这山上确实有点冷。”
这一刻，眼前的人似乎彻底与记忆中人分开了。
“你真的与相夷，有太多不同了。”
李莲花颔首，“是啊，他不会说冷，也从不会说累。”
乔婉娩也想起那人，嘴角不自觉勾起了笑。
“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几乎从来不睡觉，很会花钱，喜欢命令人，把人指使来指使去的，却总能办成轰轰烈烈的事。”
她陷入了回忆，低头浅笑时却没看见他专注温柔的眼神。
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在她抬头之时又被他掩去了，微笑的更加平和。
他放下执念，别去故人，让李相夷彻底葬在东海。
或许她也该放下了，只要知道他还在这世上某一处，无论是李相夷，亦或是李莲花，他能开心，便够了。
她弯起眉眼， “前面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好。”
他笑道。看着她离开。
从前每一次，她都看着他的背影，这一次换她先转身。
她笑得释然，转身的一瞬间泪水却湿了海棠。
……
“阿娩，那个时候年少无知，也不懂我们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那个时候我们年纪小，一切都做不得数。”
“我救你是出于朋友的情义，你不要多想……”
夜色沉沉，灯火如豆，摇曳明灭，他淡淡道。
句句如刀。
李莲花碧茶毒发，神色痛苦狼狈的蜷缩在莲花楼小床上，却又梦见了那一晚，那一日，陷入了梦魇。
“阿娩……”
“相夷。”
有人轻轻在他耳边呼唤，莲香清雅出尘，令人心神宁静，一点点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心，脖颈上浮动狰狞的黑线逐渐平静。
他缓缓睁开眼，本能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阿娩，是你吗？”
“是我，我在，相夷别怕，安心睡吧，醒来就不疼了。”
婉娩从未想过有一日骄傲如烈日的李相夷会变成这样，似破碎了一地，又捡起来一点点拼好，看似完整，实则一身的裂痕，残破不堪。
只有偶尔从裂缝中泄露出一丝丝光，方能窥见一二从前的影子。
淡青色的光芒笼罩住了床上的人，莲香弥漫。
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一点点卸去，他合上了眼。
……
李莲花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睡的这样安稳了，阳光穿过窗户落到他脸上，他环顾了一圈，狐狸精在床下，再无旁人。
“是梦吗？”
呼吸之间似乎还有莲香残留，他低眸搭脉。
“不是梦……”
……
“阿娩，你为何这样看我？”
李相夷摸着脸，暗道，难道最近憔悴了不成？
婉娩有几分恍惚，随后弯眸一笑，如月动人。
“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了？”
“……嗯。”
她轻应了一声，下意识虚虚捏了捏纤细的手指。
没有人知道，在误入系统空间前，她曾是灵山一株药莲，一身药力凝结成珠，藏于灵魂，可下黄泉追命。
昨晚她做了一个真实的梦，今日药珠便不见了。
或许……那并不是梦。
一花一世界，只希望无论哪个世界，他都能安好。
还却平生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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