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两年,江澄虽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却明白。
从前,他们挨罚挨训了,或者虞夫人责怪江澄不如自己,可下次他却依旧半分不让依旧稳拿第一,不管比武还是游戏,都能气得江澄牙根痒痒。因为他能感知到江澄虽然会嫉妒自己的成绩,却从未怨恨,甚至和他暗暗较劲,非要超过自己不可。
而他何尝不是个半大的孩子,绝不服输的年纪,就这样比着拼着,感情越来越好,他甚至能从江澄嫉妒的眼神里看见一丝丝崇拜。
年少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却也坦诚无忧。
可从一年前开始变了,他再也感受不到江澄身上的锐气。和师弟们一起时,他也会笑,却少了该有的骄矜。
被责骂时他也会苦闷,可他再也感受不到他的矛盾,眼神也不再清澈明亮冒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憨气,甚至他觉得自己哪怕不去哄江澄,他也能很快就好了。
江澄像一块已经被打磨好的玉。魏无羡心想。
那日开祠堂时,他跪着地上一言不发,问什么答什么,没有辩驳,没有反抗,没有委屈,就连惧怕也没有,似乎所有都是理所应当,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安,江澄这一年来有多努力,他都看着眼里。摸了摸怀里的油饼,还热乎着,那就再拐去东边买包莲子糖吧。
回到江家时,远远看见师姐徘徊在江澄门外,时不时往里张望又贴耳倾听。
“师姐?”魏无羡轻声唤到。
“嘘。”江厌离转头到;“阿澄在哭。”
江厌离眼角的泪痕还挂着,她肤白,泪痕干了之后便显现出来。
“师姐,对不起,我其实早就知道阿澄一个跑出去了,我没拦住他。”
“阿羡,别自责,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姐,魏无羡,你们进来吧。”听见江澄的声音,两人才进得门来,见江澄爬在床上动不得身,江厌离眼泪就止不住,鼻头一酸,泪如雨下。
“阿姐,莫哭莫哭,我可看不得你这样。”
“阿澄,你是不是特别疼。”
“阿姐,没事,我是修仙之人,那戒尺看着厉害,实际上就是皮肉之伤,疼肯定要疼的,再说,我平日里和魏无羡打架也疼呀。”江澄忙去哄姐姐,他从来都不忍心看江厌离伤心的模样。
“江澄,你哭了。”
“嗯。”
“江澄,别怕,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我和师姐永远会跟你站在一起。”
“知道,快拿来,我闻到你给我买油饼了。”他们从来都是有什么就明说的,从不藏着掖着,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所以他才不知道他会为他失丹,他也不知道他会为他刨丹。
夜幕降临,江澄身上还是疼得睡不着。
那日他为江誉长老调息了半晌,才见人悠悠转醒,跟着交谈几句便打算送江誉回江氏再寻时间去找蓝曦臣。
谁知那狐妖存着最后一口气,压上毕生修为也要取他性命,他本就为江誉疗伤灵力耗了大半,此刻正是偷袭的好时机。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江誉便将他护在身后硬生生抗下一击,再无生还的可能,江澄甚至清晰得感受到听到骨骼脆裂的声音。
就在刚刚,他还夸自己临危不惧,颇有父亲年轻时的风骨,不负江氏侠者志向,老怀安慰地直叹江氏后继有人了。临了了,还摸着他的脸说自己老了,修真界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让他不要害怕,不要自责。
江澄见过太多次死亡,就像那样,轻飘飘的,像一缕风,忽然间就没了。
生命之重,生命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