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意氤氲，化世象形。」
岑青刚回府，神识便感知到府内多出一人，她稀奇地咦了一声，不多时日，这二郎真君就又找上门来，多少有些令她出乎意料。
她行至会客室，听见藏晟卧房的方向传来争执声，来不及更换装束便连忙赶过去。
岑青见杨戬立在房门口，修长挺拔的身形几乎遮挡住了门框，她看不到那边两人的情况，有些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杨戬，你在这里做什么？”
岑青的话刚说了一半，突然听见砰的一声，门被藏晟从内重重甩上，带起的气流微微扬起杨戬靛染的衣摆和耳前细碎的鬓发，他缓缓转过身。
杨戬身量颀长，廊柱上微弱的烛火无法企及他隐进黑暗中的半张脸，只能窥见其被压得笔直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
岑青眨眨眼，见他这副模样，恍然想起藏晟与他并不对付，许是那小子招惹他了，便问道：“方才怎么了？”
却见杨戬一步步向她靠近，并不回话。他从暗处走出，昏黄的光亮攀着俊朗的面容向上挪移，打下一片阴影，映进了他晦暗不明，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未至眼底，显得锋利又陌生，平日里的散漫随性似是假象。
岑青骇了一跳，即便是先前以通缉犯的身份初见的场景，她也从未见过杨戬露出如此凌冽的神情。
眼前这人还在逐步迫近，身形在视野中不断扩大，迎面而下的赤裸侵略感使她险些下意识动用术法，她稳了稳心神，轻声道：“杨戬？”
杨戬仍然不言不语，在距身前不足一尺处站定，距离过近，他覆在胸膛前的绸缎上，精绣云纹的针脚清晰可见。
他这是要做什么？
岑青堪堪定住想要后撤的双腿，见眼前这人朝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径直撩开帷帽上垂下的纱罗。
岑青的呼吸顿时乱了方寸，洁白的纱罗被掀开一角，白净的手指与水洗到边沿有些褪色的护掌猝然闯视野里。
从未如此之近。她下意识闭上双眼，感官却愈发敏锐，她捕捉到这份若即若离的热意在面中踟蹰，又缓缓绕过脸颊，仿佛燎原的火舌，连脖颈都像要被染得烧起来。
岑青咬紧下唇，屏住呼吸，心脏鼓动的速度之快让她禁不住想转身逃离，却不知为何仍支撑着立在原地。
热意在耳边停留，猝不及防地，她感到有一只覆着薄茧的指腹在耳后轻蹭了一下，陡然间，像是被一根毒针刺中，虽不致命，但连带着脖子都泛起一阵麻痒。
她猛地睁大眼睛，受惊般往旁侧一躲，余光瞥见这只近在咫尺的宽大手掌瑟缩了一下，随即退回至面前人的身侧。
纱罗重新垂下，岑青抬头透过轻晃的白纱朝他看去，视线受帽檐遮挡，她只瞧见杨戬扯开有些僵硬的唇瓣，吐出一丝气音：“......失礼。”
杨戬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岑青轻喘了一口气，她瞧见杨戬紧握在身旁的手，不知为何有种自己方才做错了事的错觉，她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凝滞。
她欲抬头去看杨戬的表情，却见他背过身去，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道；“今日不请自来，实在叨扰，若姑娘得空，在下有要事请教。”
话题转换得太快，岑青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平复了下情绪，回道：“这里不方便谈话，我们换个地方。”
——
会客室的炉子上生起了火，壶嘴处弥漫开来的水汽氤氲。
岑青摘下帷帽随手搁在桌上，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
杨戬的目光在她发间的玉簪上停留了一瞬。
“你讲得那面菱花铜镜确实有些意思， ”岑青听了杨戬讲的这番话轻轻颔首，只是因他方才突兀莫名的举动仍不敢向一旁瞧，她死死盯着那只茶壶有些眼酸，“但我想，以真君的通天本领，想出破解之法并不困难。”
杨戬悠悠叹了口气，道：“姑娘真是抬举我了。幻术玄妙，我亦不甚了解，若是碰上类似的手段再如先前般昏睡过去，恐怕连保命都要费一番功夫。”
“所以，你便来寻解法？”
“正是。”
岑青轻笑一声：“实话说，我的幻术确实略有小成。但你应该知道，寻常人不会将自己术式的解法透露给旁人，你就如此笃定我会教你？”
“不能，”杨戬靠着椅背，将手肘搁在茶几上，“只是走这一遭，也不亏。”
不亏，不亏什么？
岑青一愣，侧眸看去，却恰好碰上他的视线，她顿时像被烫到般猛地回过头去，她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在开始前我们先饮杯茶吧。”
杨戬见她俯身拎起茶壶，往他面前的茶盏里续上热茶。
他看着水面晃荡着映出自己的倒影，升起的水汽蒸得鼻尖发热，他道了声多谢。
“停。”
低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杨戬闻声抬头，见岑青笑吟吟地看着他，她问道：“你面前的是什么？”
杨戬疑惑地看了一眼道：“一盏茶。”
“真的是一盏茶吗，”岑青笑意更盛，“再看。”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再低头看去，方才热气蒸腾的茶盏此时竟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热茶。
“方才，我只是拎起了茶壶，但并没有倒茶。你只是受术法影响，将意识里本应顺理成章发生的事补全了。”
岑青将茶水满上，推给杨戬，道: “这次才是真的。”
杨戬眉梢轻抬，他起身，郑重地向岑青行了一礼：“烦请不吝赐教。”
岑青见显圣真君向她鞠躬作揖，忙将他托起来：“别别别，我可受不起。”
受他这一拜，自己再不倾囊相授，恐怕要折寿。
她瞥见杨戬含着一抹浅笑，轻咳一声，讲道：“你方才被蒙蔽其中是因为身处幻象。所谓幻象，说白了就是各方‘想法’的结合，想法是记忆的延伸，而记忆中存在着自身对世间万物的认知。
“因此，你自小的认知让你下意识里看见一杯已经被倒好的茶。也就是说，只要加以暗示，我想让你看见什么，你就会看见什么，我要你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
杨戬想起在方壶赌坊遇见她时那般奇异的景象，了悟般点头。
岑青见他听懂了，继续讲道：“幻象其二，懒人专属，也是部分幻术法器所具备功效。这类法术不会有意引导意识走向，只是将人扔进去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象由心生，俗人之心，处处皆狱。术法便利用人心多变自行构象，环环相套，永无终日，施术人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就能将人困死其中。
“解法倒不难，幻象中，‘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只有你本身是真实的。”
岑青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杨戬虚虚圈了个圈：“第一，封闭五感，冥想入定，术法就不会产生影响。第二，找到幻象和记忆的偏差，并反其道而行之，是破术法的关键。”
她见杨戬沉思良久，含笑道：“听起来确实不易理解。干巴巴的授课不是我的风格，第一种术法你已经见识过了，我们再来试试第二种。”
说罢，岑青伸手在他眼前一挥，宽大的玄色敞袖如水墨般翩然划过，只是一瞬息，杨戬的面前便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百里浊杨戬作揖：君子应知礼。
百里浊岑青：你不许讲礼！
百里浊其实上一章末尾的衔接，杨戬的心理转变很复杂，描写会很困难繁琐。
百里浊高情商：适当留白
百里浊低情商：不会写（摊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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