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只记得烟雨好像站在床边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现在感觉像在梦里,因为眼前的画面不断在变化,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她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在江南住的房间,她就在一张旧的长案上写字,她的哥哥们倒是有专门打的书桌;她看到父母和哥哥在饭桌上交谈,她却记不得都有什么菜。
她看到自己面前摆着精致的菜肴,还有点燃的白色烛台和色泽上乘的白葡萄酒,这好像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生日宴,在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她感到有点渴,也有点饿,又好像并不想吃什么;她好像感到自己落进了温泉,被热水包裹,又有点像溺水,她手动了动,感觉什么都没抓到,又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似乎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看到了地上的玻璃杯和自己松开的右手;接着又转到宋良玉的脸在火光下的样子;他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拿剑指着一个穿着龙袍的人的样子;穿龙袍的男子身侧的手握着玉玺对她笑的样子……
她还听到,自己念了一个名字“宋良玉”。
兰栀和宋良玉在午后申时赶到了小院,兰栀落后半步进了屋,却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公主……殿下?”宋良玉的声音在颤抖。
“祈月殿下……殿下……”宋良玉拿起玉佩的手指在颤抖。
床上躺着一个人,对他的呓语一般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瘦小的身体缩在被子里,呼吸悠长得近乎微弱,脑后散开的头发发梢已经变白了,看起来还有些干枯,不似几日前的光泽,脸色和嘴唇也有些发白。
宋良玉站在桌子旁,一时之间不敢走一步路。他看到了桌上的玉佩。他以为早就碎了,就如同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白白软软的小女孩,他的可爱的小公主一样。
圆润的石料只雕了一面,是一只云雾缭绕间的玄鸟。这个样子被工匠看见了是要指着鼻子骂的,可没比膝盖高多少的小公主两手抓着这块没完成的玉佩十分高兴的样子,就这样坠上绳子和流苏当成完工了。路都走不顺当的小孩子,竟真的带了好几个月,不免让人称奇。一直跟在小公主身边的宋良玉几乎将那块玉佩看得比自己的剑还重要,因为小公主拿着玉给他看,给他取了个名字。
她第一次叫他良玉,就像点了一盏灯。十岁的孩子头一次高兴得落泪,他单膝跪在另一个三岁的孩子面前,擦着眼泪,却觉得风温暖地吹着,他的小公主温柔地笑着。
年幼的祈月把玉佩挂在腰间,还拍了拍。她仿佛知道面前的人是她忠心的侍卫,认真地说道“宋良玉,你要变得很厉害,比你师傅还厉害,有好多人知道你的名字的那种,然后,然后……”她歪了歪脑袋,说“然后我就送你一个好看的玉佩。”
如今这块玉佩就在他的手里,绳子跟流苏都没了,但玉佩完好无损,他不敢相信,十几年后,他还能见到祈月,看到这块玉佩。他感到了自己的手在抖,手指收拢着又不敢用力;他想仔细看看那张脸,有不敢去看。
直到他察觉自己捏着玉佩的手和关节发疼,他才慢慢走向缩在床上的祈月。
宋良玉左手握着玉佩,右手拉开一角被子,轻轻搭在她的手腕查看脉象。
他急促又沉重的心跳好像随着缓慢的脉搏沉了下去。他探到了他的师兄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