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篇（8）王者荣耀

我独自翻山越岭，沿路折下花枝惹来灵蝶同行。江中乌篷船缓缓驶，扰了一尾江鲤清梦。路过天涯途经海角，沿途景色正好，旅程不知尽头，佩于腰间的银铃一步一响。距离与他分别已有十几载，我仍未参透世间百态，现如今只剩手中折扇仿佛留有那双手的余温，又或许还有铃声如旧时，指引着前路。

嗯…让我想想，该怎么讲述那段往事呢？

 我是在周瑜归吴的第二年发现自己拥有了托梦的能力。彼时他还无从知晓，窗外那株小乔木不过受之灌溉之恩，竟惹得花神垂怜，予一缕机缘点醒一朵昏沉度日的小丁香。花神姊姊临走前不断叮嘱，要晓得知恩图报才能了却人间因果一步登天，我虽不解其中的关联，却独独听明白了“报恩”二字，于是趁着房屋的主人求学之际，我将他府中书籍通通翻阅揣摩了一遍，虽多数是囫囵吞枣一扫而过，却仍信心十足，自认已知晓何为恩，又何为报恩，于是接上种种，便有了首次托梦的微妙境况。

犹记当时我攧手攧脚踏进周瑜的梦境，不等他开口反应，匆匆解释自己来意，当我学着书册中描绘的情节，扭捏地给他做礼，又捏着嗓子半是做作半是诚恳:

“大人之恩，小仙惭愧，此生无以为报，若是大人不嫌弃，小仙愿与大人结发为夫妻，今生与君相随！”

那时觉得一串礼节做得无可挑剔，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现下再忆起这些不伦不类的情形，除了哭笑不得，便也只能感叹梦境主人的宠辱不惊了。

这也难怪，将将开灵智的小仙哪里懂什么情爱呀！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莫约周瑜也是如此想来，一番客套之后便将我“请”出梦境。而我呢，当时的我并不理解语言的妙处，只当周瑜是害羞，便依旧我行我素进行报恩，时时入他梦境，春去秋至，倒也熟识了。

据我白日观察，周瑜实则不擅同姑娘讲话，因此我总爱提些问题哄他开口，即使偶尔两人目光相撞会被躲掉，他也不忘继续一板一眼耐心解答。于是我便会得寸进尺，缠着他给我梳时下流行的小辫儿，再夸两句周都督真好，你真好啊，偶尔能对我笑笑就更好了！

这时周瑜便会用双指轻扣我脑门，别过脸去沉声一句胡闹，可他不晓得他烧得通红的耳朵出卖了此刻内心的情绪，不过本仙子大人有大量，嘴上连连认错，心里却在偷偷笑。

 要不怎么说人间好事总是如昙花一现呢，在我与周瑜相识的第三年，他于梦中向我辞行，且拒绝了我意图同行的想法，我自是不愿，可这次没有人轻轻抚着我的脑袋妥协了，我仍像往常一般撒娇耍泼企图惹他心软，半晌过后眼前人依旧没有动静，我明白这次他是铁了心同我告别，一时有些丧气，垂着头捏诀打算离去，可指尖法诀还未成型，有人轻轻拥住我——

周瑜，你的怀抱逐渐烫人，我们距离近得过分，腕与手之间总会有意无意的触碰，再落下灼热的错觉。你态度变化未免太大，此刻我的眼眶竟开始酸涩，有些事也不是一两句说不清、打着结的话就能哄好，不然你的手为什么还牢牢地与我十指相扣呢，你知不知道你掌心的温度灼疼我啦？你怎么不敢看我啦？莫非你反悔了？

我想我有些明白他此刻的想法了:或许在世人眼中，于他于我而言，放下也是一种天意，可凡间还有一言，子非鱼焉知鱼？如若连相爱都要犹豫再三，就算真的一步登天成了受人香火的神仙我也不会快乐的。

如此想着，我踮起脚，掌心攀上周瑜的肩头，借力撑起身子，于他耳畔说着悄悄话:

“人生苦短，神仙呢又活得太长太久，即便如白骥过隙，如果爱，或者说你愿意在我这漫长又沉甸甸的生命中驻足，那我也不在乎是否天长地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