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血泪

红绸破碎，混着合欢树叶的绿又凑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方才还只有半人高的合欢树苗一瞬间长至与房屋齐高，身穿蓝衣的女子在树下抽泣，眼角几片亮晶晶的装饰倒像是鱼鳞。

晶莹的泪滴落到地上，变成一颗圆润温柔的珍珠。

浮越被僵硬地困在合欢树里动弹不得。他的视线被一股力量带着向下恰好看见那女子的侧颜，总觉得有些眼熟。

“喂，你哭什么？”浮越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像是个未经世事的莽撞小孩那般不知礼数。

合欢树叶无风自动，恰巧掩盖了这声响，院门外洒扫的婢女抬头朝里面望了望，只看到少爷新收的小妾坐在树下，没发现什么异样就又垂下头去继续干活。

“我哭我再也没办法回到父母兄弟身边。”

合欢树沉默，它只是棵树，生来就是孤独一身，不懂得旁的情感。

浮越此刻能够探知到合欢所想，那里一大片空白和迷茫。

只是树叶微微摇曳，似是安慰。

那日之后，怜音每日都在合欢树下哭泣。

初时合欢不过是因为可怜怜音才勉强安慰一二，谁知这小女子竟然日日都来，久而久之合欢心中也生了几许厌烦。

她的眼泪味道不好，似苦也似咸。

“你回不到父母兄弟身边，不如让我来做你的父母兄弟。我可是妖，比做凡人的他们更能保护好你。”小合欢还未化形，天真无邪，一张不成型的嘴比世间任何蜜糖都要甜。

怜音听见它的话，呆愣许久，却是终于止住了哭泣。

这下好了，少爷新收的宠妾每日不在合欢树下哭哭啼啼了，该换每日自言自语。

合欢在府中许多时日，可它生出灵识之时，赵宴的结发妻早就死了。

年纪轻轻死于痨病。

合欢庭从此荒凉下来，春去去来也只有一二洒扫小婢进出其中。

怜音的到来，并非只是疏解她自己心中的愁绪，也解开了小合欢树的孤单。

日子平平淡淡，合欢恍惚间觉得就这样一人一树一个合欢庭，笑笑闹闹一辈子也不错。

它这样想的时候，浮越明显感到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

“你这孽子！那可是只妖！你竟要与妖长相厮守！”老妇人的声音愤怒不已，柔柔弱弱书生模样的公子挡在怜音面前。

刚刚睡醒的怜音都没搞清楚面前是什么状况的时候，公子被人强行拉走了。

怜音被很快灌进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她捂着肚子匍匐在地，哭声喊声混杂着。她求那老妇人“救救孩子！我死不足惜，但求夫人救救这孩子！”

硕大的晶莹泪滴落到地上，没有变成珍珠。落入褐色的泥土，只留下了黑褐色的印记。

合欢被哭闹声吵醒。

它就快修炼出人形了，可精力越发不济，大抵是在为雷劫养精蓄锐。

仆妇奴婢们哭声嘈杂，令它动怒。睁开眼睛却看到怜音躺在地上一手护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合欢树的枝干，指甲深入其中血肉模糊。身下大片的血，混着眼泪，蜿蜒，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