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

确实七七八八知道一大堆:什么他有一儿一女、或者是一儿一儿也判不清楚；大儿子给太子表过演，太子很赏识；二女儿或是儿子吧，长得特漂亮，性格温和，招人喜欢；俩孩子不过七岁十岁，在市井中混的风生水起，更是结交奇人贵人，学到不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二儿子或是女儿？”

“嗯，家女天生体异，雌雄同身，阴阳人也。”

陈段清懂得闭嘴，谁不知道当今圣人喜鬼胎，而鬼胎中的上品，就是奇身异形。

他看着四周贫窭，眸子一淡，当初军中内战，大主母因丈夫逃军而一头扎进水里淹死，母亲后被官军剿灭，如若父亲还有一丝良心，也不会将铭峰段清兄弟二人贱卖出去，讨了好职，又怎么会管他这个庶出之子活在世上。然而把他当作孩子来看的，只有师父。

“师父，我一定会紧护着师弟师妹的，以死相护，世代如此。”

大概是话说的有点沉，这师父为老不尊的大笑不止

“你啊你啊，都弱冠有余，估计还没我那十五岁的儿子人情世故懂得多呢。”

两人闹闹，三冬去了一半。

就是在这个冬，陈段清又遇见了依依。

清晨时满天飞雪，把整个城都抹去了，灰墙白瓦，天地一色。陈段清挑着熬好热乎的假面，去地下戏庄置办傀儡戏，远远的看着跌过来一个臃肿的人影，倒下去，爬起来又倒下去，然后一倒不起埋在雪中。

陈段清犹豫了一下，哐啷一声把桶丢进屋内，一路踢开积雪跑过去。这人身着素衣，单薄寡淡，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孕妇！挺着大腹跌在雪中，雪被烫血染化了一大片。

他急忙把人拖回屋子里，忙着招呼同伴帮忙找大夫。见人都不动，啧了一声叮啷啷把腰兜底朝天抖净出来二十文钱。

“快去！人命关天！”

陈段清刚想抽身去添火，结果衣摆被女人扣着。他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念想挣脱开来，却听见这女人在喃喃念着

“阿段……阿段……”

陈段清一下子呆在原地，颤颤的问:“你……叫我什么？”

不必回答，陈段清忽地蹲下来，迟疑一下用手指拨开散乱的发，挽向耳后。

似乎还是那张脸。

可当时那个嚷嚷着要看傀儡戏的小姑娘，去哪了呢？

没等对视许久，依依忽然闷哼一声，细细的嗓音揉碎了从嗓子眼里传出来，她弓起身子，膨脝的腹部是她被固在原处痛苦挣扎，血液掺着水儿一股股顺着木板凳的缝隙滴落下来

依依终于耐不住痛苦，掐着陈段清嘶喊号哭，更浓烈的血水迸发出来，浇灌着她被冻的麻木肿胀的双腿。

陈段清注意到这点，四清六活转身从水盆子沿上扯下来块抹布，呲啦一撕两半，包着手从挑来的妖芋猪蹄浆里掏出来一坨，幸好，有余温。他用抹布把这两坨子分别一扎，团成两个暖袋，搁在依依的脚上，又用手搓热乎了去捂。

陈段清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颤抖着手臂抱住依依的肩，任凭她抓挠紧掐，又深深地低下头来，哭腔和悔意恨不得吞了自己，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只能一遍遍摩挲依依的肩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外面的雪停了有大半炷香，火炉已经没有柴可添，两人将头依在一起，依依的体下还是只有半拉脑袋露在外面

但她已经没有体力去生了，过度的用力使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右眼内薄薄的一层视网膜在强烈的使劲下脱落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那么模糊

隐隐约约的，外头有个铃铛叮呤当啷摇过来，陈段清耳朵提起来，俯着往外头望

却只看见个骑毛驴的老道士，铜钱哗啦哗啦在兜里响，嘴里念念叨叨的讲真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