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怒火重案

邱刚敖与钟嘉情偶然一日散步到了教堂的门口，他总觉得是稀疏平常的一日，习惯了夜间仍然戴着墨镜出行的邱刚敖也并不抬眼去看教堂的圣洁，如他这般经历过腌臜烈狱的人，早就不觉祷告有用了。

　　那太天真。

　　等天有眼，算了吧，这个少牵挂的人间，他更相信自己。

　　却被身边的钟嘉情扯了扯袖子，要去牵他的手，早些年学过钢琴的钟嘉情手指纤细无骨，却要荡的人心神摇曳，晚风拂过她的发丝蹭的人脸麻麻的。

　　她说道。

钟嘉情“一起进去吧，敖哥。”

　　有时撒娇钟嘉情也酷爱喊他敖哥，她原本就比邱刚敖小了六岁声音娇娇喊着，总也不觉违和，每每她如此喊他，邱刚敖便想起了张德标，躯壳砸在警局门前的标哥。

　　在他入行后多有照顾，想起他最关心这个妹妹，邱刚敖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抚去她的心意，叫她皱眉道哀。

　　只见钟嘉情如见老朋友一般与修女招手打着招呼，简单寒暄，温顺乖巧，牵着邱刚敖的手喊他自己一起进去，多色的琉璃瓦窗木质长椅让他一起坐着祷告。

　　也不怪他眼底的空洞。

钟嘉情“我与阿敖过来了，是我经常与你提起的恩人。”

　　语气亲昵似是对着认识已久的老友，邱刚敖见她十指虔合，有些大小姐脾气的钟小姐不知何时学会了祷告，圣洁面庞如同于凡尘之中的圣女，邱刚敖难得突发奇想自己如此会不会压到圣女无形洁白的翅膀。

　　她不再与自己说话，闭眼的好认真，邱刚敖难得不去想那些冰冷的枪械，只歪头瞟眼静静的望向她。

　　比起初次见她时的稚嫩，钟嘉情也早从少女蜕变成更成熟一些的女人，头发电的舒卷，婴儿肥也渐退，弯的黑眉，狭长的眼，连带薄如蝉丝的衣裙下，绵云一样花白的身。

　　叫人好是悸动。

　　邱刚敖闭眸只能想起暗无天日的狱，没完没了的挑衅与毒斗，铁锈的栏杆，猩红的血，高层默许的小动作，狱警的视而不见，他满腹难解的恨。

　　可偏偏她说明天会有好天气，要他看如何照料才开叶的花，尝她捣鼓了半日学好的菜，不管不顾的把他拥紧，让人觉得这瞬息万变的外界，也总能有些不变的诚。

　　他没什么好给她的，三年光阴没收了高级督察的全部，除了一张血肉模糊的人形骨架，同被狱中滋养的一腔怒火，他一无所有。

　　偏生想把她留在身边，紧紧拦腰扣住，想放她飞，高飞远走却不甘心，人是自私的，外边是冷声嘲讽，惧怕目光，除了她在的地方，邱刚敖才能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也被视作普通人。

　　他们之间相爱的时机不对，机遇不对，好的那几年他也有爱人，奉承声与数之不尽的好友，坏的这些日子他身边真切陪着的却只有钟嘉情。

　　前些年的时候邱sir意气风发步步高升，周围人好给面子都说阿敖是警队的明日之星，日后定是风光无限好，年纪轻轻升作督察，升职速度逼人，让人好羡慕，办事能力又强劲，连他都要被这些奉承的话夸到飘然了。

　　恰好当时遇见了酒吧的吉他手余晴，钟嘉情热情介绍说这是她多年的老友，余晴先行握上了他的手，笑的好热烈，指间晃动调出红色的鸡尾酒说。

“早就听说邱sir的名字啦，今天玩的开心啊，同嘉情，尽情吃，尽情喝，全算我账上。”

邱刚敖“怎好意思？”

　　酒厂灯红酒绿邱刚敖被她的笑意晃着眼睛，小妹妹画着很浓的烟熏妆，超短的亮片柳丁裙装，张扬到如燃燃的烈火，轻易的抓住人的眼球。

　　“你是嘉情的恩人，与是我的恩人无差的哦，若真那么不好意思，今天全身心听我唱歌好咯，恩人。”

　　她说话的语气上调更轻快，笑的耸肩膀，手落在了邱刚敖的肩膀上，拍了拍，蹭到了脖子，浓厚的香水味道扑面而来，随即跳到了台面，甩着长发唱起了摇滚的乐曲。

　　目光紧紧的落在了邱刚敖的身上，眼眸是张扬的自信，如同将其紧紧拿捏住。

　　当时的邱sir一身黑色皮衣，内搭白衫，头发乖乖梳成背头，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常在一板一眼的警局做事，做正义的好事，做循规蹈矩的好事，常常为了抓贼忙到不可开交，压力大的喘不过气来。

　　余晴很火辣歌声如天籁之音，歌唱时如同高飞的鸟一样自由，下场后会自然的与她交换联系方式，到中午也会跑来警局楼下等他吃午饭，顶着大太阳也不怕，只站一天消息就长了脚似的传遍整个警局了。

　　邱sir有了女朋友而且长得很漂亮，身材更够劲。

　　他平常工作忙能认识女孩的机会少，不少女警员矜持的暗示他也总是避开，他不希望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去，只有余晴漂亮诱人的像是罂粟花，你知她是有毒的，爱玩，说脏，作息颠倒，男女关系混乱。

　　可当她素着脸说自己小时候就被重男轻女的爸妈打骂，为了弟妹不得不入这一行，楚楚可怜的靠着你胸膛哭的时候，又让人不好拒绝，你不能推开她。

　　好惨，哭的好美。

　　邱刚敖也好奇的想让这样的一个女人洗手作羹汤的成就是如何的，他正义，循规蹈矩的生活下，照顾着这样一个偏差，一个张狂，爱玩的女孩子，如同保护着他骨子里的另一面压制的狂。

　　在一起那天。

　　余晴眼巴巴的送上了邀约，热吻，和难买的球票，一夜的陪伴下他们确定了关系，美丽的女友，缠绵后得到的胎儿，高升的职位，未来可期的生活。

　　不曾想一朝被雨冲到地底，才知在天的翻手间，人不过是蝼蚁，在上位者的游戏中，他们不过是可以随意抛去的一环。

　　在爱情里他也被用完后一脚踢开，翻面不认人还要叫你似吃了黄莲的哑巴，说着最迷人的话，连他也要忘怀，余晴是罂粟花，身上有至毒，所以骨血可以牵制住她什么呢。

　　邱刚敖死过千万次了，身上深深浅浅如蜈蚣般的疤，祷告过千万次了，法庭上没有成效。

　　冰冷的墙面没有回应，一声惊叫让他在梦中清醒。

　　是给热水烫到面目全非的公子发出的哀嚎惨叫，跪地求饶。

　　邱刚敖敏捷起身一拳又一拳的落在他们身上，直到寡不敌众被按在墙上，扯起他未经梳理狼狈散下的发，鹤佬文手中的小刀轻轻拍打他精细的面。

　　“邱sir还是和从前一样傲气凌人，讲兄弟义气啊，当初在审讯室你说的好听，转眼就将我送进监狱，我记得你旁边的警官黑着一张脸，你们一人黑脸一人红脸嘛。”

　　稍稍有所停顿像是在回味当时的场景，贴他耳旁问。

　　“如今人家还认不认你啊？”

　　说着一声狂笑，满面横肉叫邱刚敖作呕，作差时他是最要漂亮仔细的，每一丝发都被精细的梳理，现在脸却被粗糙颗粒磨着，一点一点的磨。

　　“长官，来了我们这都得掉一层皮，我们是你的战绩，是你的功勋，让你面上有光嘛。”

　　他笑着说却徒增狠劲。

　　抬起手从眉心划过他漂亮的面容，要邱刚敖与他们一样做见不得光的浑浊物，做遭人唾弃的存在，要他不成人形，最好如同伴一般摇尾乞怜做只小丑。

　　可他忍住不叫一丝饶。

　　鲜血淋漓糊满了眼。

　　他不会认命，更不认输，他要挨，天不公道，他就自己讨回公道，他默然笑了。

　　靠椅瞧着圣母像，圣母并不望向自己，邱刚敖想起自己破第一桩案子时，众人的夸赞，他曾与神齐名，却被重重背弃，黑白两道都不认他，也不保他，天地之大他能去哪里。

　　若我死了会去哪里啊。

　　邱刚敖想。

钟嘉情“愿主，善待我的爱人。”

　　钟嘉情还在念叨轻轻语，邱刚敖定住只知只有她会在意，只剩她会在意，若自己真的死了，只有钟嘉情会在他的坟墓前送花，布置妥当，只要有她在一切尚有归处，他的曾经也不会被全盘否定。

　　钟小姐这人好蠢，明明心中在意的不得了，在邱刚敖牵起余晴的手时还是与他说，你能幸福最重要，我为你们开心，如今想，她当即背过身大概是因为鼻头酸涩难忍。

邱刚敖“痴线。”

　　嘴张开有些不留情的骂，心里在喊她傻。钟嘉情的眉头果然微微皱起，要他喊呸呸呸。

钟嘉情“不能说这些的，无意冒犯无意冒犯，他真的不是这个，阿敖只是现在不会说话，但是他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是英雄。”

　　是英雄啊，是英雄吗？

　　是无家可归的恶人而已吧，钟嘉情离开他再无可以当做是归途的地方了，脑袋划过黑白钢琴键如同当日在狱中鹤佬文将他脑袋相抵，如他所言你将人家当兄弟，人家还认不认你。

　　周崇邦如同雄狮一般与邱刚敖缠斗，谁都不占上风。

　　手中翻动着蝴蝶刀熟悉的血腥又涌上了唇舌，叫人胃一阵反复，邱刚敖还在笑，没到最后一刻，没有定数，他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