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皎皎:
皎皎,你好!
我是记得的,初次遇你是数年之前,我还是一名极不喜欢学习的高中生。那时我在热烈又莽撞地欢喜一个旁人,我以另一个名字寄托了自己的情感,大抵因为我从喜欢上那个人开始时就知道我们之间只有最难看的结局,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平淡又伤感的open ending。
我还记得,那本小说的名字都艰涩非常,就叫做——荆棘。
然而当一切情真的散尽,连恨都虚无时,我陷入了莫名的空虚中。
我的成绩不好,偏科偏得厉害,在当年甚至很难上得了所谓的一本类院校,感情上也十分隐秘又迟钝。和家庭的矛盾、成绩的不理想…… 种种叠加,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被爱的人,或是说,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但无奈我是一个情感泛滥的人,我溢出的情感无从安放,那个从前被寄托了深刻爱情期望的名字已经成为了我心底里永远的痛。
彼时彼刻,我很痛苦,也没有学会爱我自己,所以我很想要真诚地爱一个人。
彼时彼刻,我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我很想要给那些或许陷入了不曾被爱的安静灵魂一点爱意。
所以,你诞生了。
或者说,是我们相遇了。
你走入了我的世界,于是我想着
——我要爱你。
我便以此存活。
那时你是一个沉默又挣扎的少女,我在每一堂午后的课堂上用铅笔仔细描摹着你的眉眼和灵魂,精心刻画着你的生活。
我们相遇在斜阳下的铅字里,我依旧记得那日,那是一节令人头疼的英语课。已是夕阳,家乡的夕阳多半并不是鲜艳的橙红,反倒是清淡却亦稠艳的粉。
你陪着我,或者说我们彼此相伴着度过了每一个令我痛苦万分的时刻。我生命中许多无意义的哭泣,都也只有你在我身边,我该何等感恩你不嫌弃一个无能为力的我,又该何等爱重你沉默又和煦的灵魂。
但要你跃迁世界,还是在我上了大学之后,我不再阅读,终日沉迷于碎片化的、被编织成为茧房的拟态世界。我的精神贫瘠到几乎没有痛苦,只剩一片荒芜。实在闲得发慌,想起每一个睡前想象过的片段——我一向如此喜欢胡思乱想。
你叫做皎容,我并不是期待你美貌如月神,只是盼望你心如月光皎白纯洁,连月亮都宽容你的一切。于我的精神荒原上,你就如投射进来的一抹月光,逐渐开出一朵令我得以稍稍栖息的角落。
我想起这些灵魂或许也没有被深刻爱过的姑娘们,我想着,或许我们——我和你,或许还有她们,都能逐渐找到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所以我其实很羡慕墨兰,我与她千万不同,她要强且会勇于付出、她的母亲对她赞不绝口……和她相比,我似乎会变成一个阴暗的懦夫,一个称得上低劣的灵魂。
——就如我知道我的家人爱我远超这世上许多父母,但我依旧如同缠绕在他们躯干上卑劣藤蔓,贪婪地汲取他们的爱。我不知我到底还在贪望什么,也不知如何回馈他们多一些。
爱与被爱的能力,我并不清楚哪一个更为重要。
这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又或许是我实在太过愚钝,如今的我依旧想不明白。
因为我还没有找到除了血脉至亲外,另外任何一个爱我的人。
大概有点失败吧。
但我很爱你。
我希望你被爱,我希望你爱人,于是我让你成为她,给予她我所能编织的最美好的人生。
或许让你,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子一个人到异世他乡一遍又一遍地完成一个完满或不完满的人生对你很残忍,但是我真的很爱你。
我骄傲于你的成长、痛心于你的劳累、时时刻刻在意着你。
大抵因为我未经你容许就让你担负了我太多情感,又或许这几年岁月走过来的彼此相伴,我爱你几乎如同爱我自己。
或者更甚。
我给你一个一人向前的结局,让那些从前的事情全部随风消散,是因为我逐渐明白了一些曾苦思冥想又令我痛苦不堪的事情。
——偏爱。
二十余年,我才明白我想要的一直就是偏爱,我永远在追求偏爱,我一度怀疑是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我认为世间最美好的情意。我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我不要什么,只要在某个我难过的瞬间会有人坚定地选择我、陪伴我。
仅此而已。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好、变得越来越好、变得似乎担得起“偏爱”二字。
但我得到了什么呢?
是所谓“懂事”的夸奖、是“应当这样”的肯定。还有很多,但唯独不是偏爱。
后来我不再强求偏爱,不是我得到了。只是我终于明白,寄希望于别人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我这一辈子,永远就要懂事、应当如此地活下去。
但你不同,我希望你能够纵情恣意、肆意地享受着旁人毫无保留的爱意,但我同样也觉得,这与毒药无异。
况且我也不知,他们是真的爱你,或是仅仅因为我的束缚而爱你。
我得不到偏爱,但因你的存在,我大抵明白爱的力量如何重要,你成了背负我诸多情感的灵魂。
让你如此沉重,我很抱歉。
你虽一人独行,但终究会寻到自己的心安之处,你的世界,将永远因你而火热又鲜活;你的内心,将永远真诚又热烈。
行至此处,我们大抵就要分离,你的世界充满未知,我的人生也同样迷茫非常,但我们都必须要奔赴于对未来的不断碰壁与不断地挣扎。
向前。
日复一日。
我感恩于你日复一日的陪伴,诚挚地盼望你,一切都好。
皎皎。
再会。
希望下次见你,是一个夕阳鲜艳,暖风轻拂的午后
——就如同我们初见那日。
2024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