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前尘篇（十七）

半夜大开家门着实是把程始夫妇惊动了，二人披上衣袍匆匆而来，却看见女儿整装待发。

萧元漪看着女儿身披长袍，脚蹬长靴，头梳高髻的样子，越看越心惊，即便是出远门女儿都不曾这样郑重打扮过。

萧元漪你要去哪里？！还有三天就要嫁人了你闹什么，这大半夜的……外面还有宵禁呢！

萧元漪看着女儿带着皇后给她的八名侍卫就要往外走，不由得急得大叫起来。

程少商惊扰父亲母亲了，没什么要紧的，我出门一趟，你们接着睡。

少商笑着说道。

程老爹急得青筋暴起。

程始这大半夜的，你这一搅和我们谁睡得着啊？你这是拿谁寻开心呢？

萧元漪是不是凌不疑出事了？

萧氏忽然道。

还不等程少商回答，程府家丁便对程少商说道。

万能龙套回禀女公子，小的放才去城阳侯府看过了，下人说今日凌家全家都早早去了城外别院，说是要办五十大寿。

程少商果然如此。

萧元漪真的是凌不疑有事？

程始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想起了上上个月元宵宫宴，那日的凌不疑站在阳光下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堪称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那少年的眼中却有着阴翳冷漠之气。

那时萧夫人便觉得不妥，可却也说不出些什么。

程少商双亲请先去睡吧，想来都城里是无事的，不过还是要将大门看紧，女儿……去去就来。

萧元漪你不许去！若凌子晟有何不妥，你告诉宫里就是了，何必自己出去？你还想出城，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再说你也出不去啊！来人，快把女公子抓起来……

萧夫人气得直跺脚。

这时，一群侍卫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的金盔上有双凤展翅，他半跪在程少商面前，说道：“属下得令而来，愿听程娘子调遣。”

程少商站在侍卫中，走到萧氏面前。

程少商阿母放心，该禀报的我早已禀报，但今夜我仍是要出去的，你拦不住我。娘娘早就将诸般令符交给了我，上可夜入宫门，各处畅通无碍，下可号令长秋宫禁卫。

萧氏只觉手脚冰凉，失态的大喊。

萧元漪嫋嫋别去！有什么大事自有帝后做主，你……

程少商阿母不觉得现在管我有些太晚了吗？……我们走！

程始只能一边扶着夫人，一边跺着脚气恼地看着女儿率着一群金甲卫离开，一边还要派家中的武婢护卫跟上。

程少商骑着马疾驰，周围是程家的武婢，耳边是皇后卫队踩踏出的隆隆马蹄声，以前，这声音总是使她安心，以为她知道无论何时总有一人带着天兵天将前来救她，使她免于危困。

可是如今呢……她总要亲口去问个明白，好给她这个倒霉的人生一个交代。

一路上，她们遇见了许多调军令，人数多则上千，少则三五百，都是小股营卫，且东来西往，彼此交替，金甲卫首领只说看不出有什么用意。

程少商冷笑一声。

程少商没有用意也是一种用意。

在马上颠簸了许久，程少商只觉得浑身酸痛，但她没有啃声——所以人来到世界上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苦难与欺骗吗？那又何必费力走着人世一遭呢？

来到凌府别院，只见已是一片火海，周围的侍卫们纷纷惊呆了。包围凌府的侍卫是凌不疑的私兵，他们有许多都见过程少商。

程少商下马，只带四名武婢入内，院内厮杀阵阵，地上七横八竖地堆满了尸体，一张张狰狞的死人脸如噩梦般可怖——程少商默不作声地跨过。

穿过一道道门槛，跨过一座座庭院，程少商在主屋看见了凌不疑。

凌不疑 察觉背后有人，缓缓转过身，见是程少商却也没有多么惊讶，反而温柔地笑了笑。

凌不疑少商，你怎么来了？这里不该你来的，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去找你。

这话说得窸窣平常，就像少商多次乘午后溜出长秋宫，去南宫议事堂寻他一样。

可程少商只觉得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凌益刚刚被梁邱飞抓住按在地上，发出哀嚎，但凌不疑没有理会他。

凌不疑我先让人送你回去吧。

程少商注视着凌不疑的双眸，艰难地开口。

程少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一句你欠了我很久的话。

凌不疑轻声回答。

凌不疑你问吧。

程少商几乎是全身发疼地问出了一句。

程少商你究竟是谁？凌不疑，还是霍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