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屋里不甚明亮，灯油剩小半盏，风从窗棂吹了进来，吹得人影晃动，黯淡的火光下，坐着两个小人。

两人就这么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陌桑怕士兵去而复返，拉着弟弟躲进了地窖

陌云阿姐，阿娘他们还在外面

陌云阿娘和阿爹还在外面，把他们一起带进来好不好？

陌桑已经好些年没听陌云叫过自己阿姐了，他本性不坏她知道，只是母亲的教导让他有些骄纵罢了

陌桑先睡觉吧，明天天亮了再想办法

陌云阿姐，我饿

陌桑顿了顿，没说什么，抹黑从地窖里钻了出去，在厨房里找了些饭菜端回来，饭菜早已没有了热乎气。

陌桑只有冷的了，要是挑三拣四就别吃了

陌云阿姐，你不吃吗？

陌桑我不饿

陌云阿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陌桑没有

陌云我很喜欢阿姐的，我一直想跟你一起玩，可是阿娘她不让

陌云每次别人和姐姐一起玩的时候我都很羡慕

陌桑别说了

陌桑睡觉

陌云阿姐，我有点冷

陌桑你自己去上面抱被子

陌桑士兵都走了

陌云我不敢去

陌桑你烦不烦？能睡睡不能睡就滚出去

陌桑我又不是你爹娘

陌云那我自己去

陌云很快起身抹黑向外面走去

但是去了很久都没回来，陌桑怕出什么事，也出了地窖

刚探出脑袋就说见屋子里油灯亮着，几个大汉坐在屋子里像在密谋着什么

陌云蜷缩着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把带血的刀，血顺着刀刃流到地上，冷风从窗棂吹进去，灯光在陌云身上一晃而过，陌桑这才看到陌云小腿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太久血淌得艰难而缓慢，伤口下面放着一个小瓷瓶，接着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陌桑顿时如同雷劈一般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着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这般

明明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却还那样对他。

陌桑回到了地窖，正思索着对策，外面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声响，似乎几个壮汉走了

想必是取够了血走了吧，陌桑来不及细想他们取血做什么，只盼望着壮汉赶紧走，等外面静下来之后，她探出了头，一看，壮汉果然离开了。

她立刻冲出去，把陌云背回了地窖。

陌云阿，阿姐，你来了

陌云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

陌云他们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没说，我，我厉害吧

陌云我去拿了被子，出来就遇见他们了，我还给你也带了一床被子呢

陌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之前睡的那床被子里，我悄悄给你放了钱进去，连娘都不知道

陌云阿姐，你有没有发现？

陌桑愣住，呆愣的看着怀里因失血过多面色灰败而汗涔涔的人，一颗心有了一丝波澜。

这种波澜在江淮走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这是她第一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难过

氤氲的眼底爬满了红血丝，没有说话，陌云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很快便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