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

　　瘦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注视着这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尧窕突然想到很小的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稚嫩的声音好似要冲破房梁带着初生的与生俱来的热情与纯粹喊着：

　　我要住龙城最高最好的房子每天晚上守着窗户等着爸爸妈妈回家然后一起吃饭一起逛街！还要哥哥每天都带我骑脖子给我买礼物！

　　一家人都被她跳脱天真的神态逗笑不以为意地说这附和的话，显得多么其乐融融。

　　对于儿时的记忆总是若隐若现，很多幸福的瞬间只剩片段，可是就连这些片段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面纱让人看不真切。

　　尧窕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自嘲道

尧窕骗子。

　　杯子与玻璃茶几碰撞的瞬间，手机铃声倏地响起，比平时更加湍急猛烈，敲打着尧窕的心脏一下比一下紧，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抽了一下。

　　接起电话直至手机掉落在毛毯上的一瞬间发出闷声尧窕依旧站立在原地，神情呆滞地看着地板，右手边是亮着的通话屏幕。

　　“窕窕，你在听吗？先回来一趟吧。”

尧窕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到老宅的，迎着宅子里众人的目光如同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行走在刀尖上，不管伤口多么鲜血淋漓多么不能直视，没人在乎。

　　到了房间的时候，裴青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表情，裴秀智则是跪在床边伤心的好似要晕死过去。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裴秀智窕窕，你过来看看父亲吧，最后一眼了。

　　尧窕虽然早有准备却也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早就知道裴青檀联合家庭医生在尧天桀每天吃的药里面做了手脚，她做过检查，至少还有个三五年活头，看来这是自己的事情败露，迫不及待下手了。

　　尧窕故作震惊，那双善于蛊惑人心的眼眸瞬间填满了水汽一般泪水摇摇欲坠。

　　裴秀智怔了一瞬间及时松开原本紧紧握着尧天桀的手站起身来扶着尧窕。

　　后者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裴青檀，眼尾上挑了一抹弧度。

　　甩开裴秀智的手跑到尧天桀窗前，声泪俱下

尧窕爸爸，爸爸你看看我，窕窕回来了。

　　尧天桀撑着最后一口气眼眸转向尧窕的瞬间，眼前就闪过片段——

　　妆容温婉素雅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眼尾带着柔和的笑意怀里的小丫头鬼灵精一口一个爸爸喊的人心都化了。

　　小女孩站在小男孩旁边，玻璃橱窗前是当下最时兴的礼服，奈何小女孩身子太小穿不了却还是让哥哥买，小男孩笑着二话不说将小女孩抱起来笑着哄着：“哥哥拿竞赛奖金给你买好不好？”小女孩高兴地一口吧唧在小男孩脸上。

　　阳光明媚的花房内，穿着素雅的女人被鲜艳的花簇包围着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显得她更加典雅动人，转眸笑着唤他：”天桀，花都开了。“

　　尧天桀还没来得及高兴，画面一转，原本充满生气的女人经过化疗被折磨的面色惨白，痛苦地接受着一轮又一轮没有尽头的救治哭着让他照顾好那一双年纪不大的儿女。

　　原本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女儿突然变得不活泼每天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憎恶就好像是她依旧环绕在身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心虚于是对小女孩更加爱答不理。

　　小男孩长大成人依旧带着憎恶的眼神越行越远。

　　尧天桀知道自己油尽灯枯了。

尧天桀你们都出去，尧窕留下。

　　用着仅存的那些气力将众人遣散，裴秀智走到门口，厚重的双开大门关上瞬间隔着那条缝面色阴沉地盯着床上的将死之人，心中暗暗生出了即将重见天日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