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浅希不止一次担心受怕,害怕那些人还会突然出现,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路灯,昏暗一片,又是那个桥,那条分界线,浅希什么时候能不再越过它,她疲惫的走过它,家门口突然多了一张床,冷风嗖嗖的仿佛在钻着被子,是奶奶,浅希跑上前,开门用力又推开门,奶奶在门外被冻的直哆嗦,浅希用着全身的力气将她推入家门,可是奶奶她还是直哆嗦,奶奶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只会用着手语回答提问,浅希会那么一点,她边说边做着手势。
突然,灯被打开,又是那四个男人,他们手里拿着锤棒,浅希将奶奶和床护在身后,眼里露出狠意却不失恐惧。
“死丫头,刚刚有那小子护你,我看你现在怎么办?”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对着浅希,浅希害怕的手都在抖。
奶奶不停的用哑音叫唤着,浅希用手护着奶奶的胸口,告诉她安心。
“有什么事,出去说。”
“死丫头。”男人说着拿起锤棒砸向浅希,浅希躲了过去。
“我说了,有什么事出去说。”浅希不甘示弱。
四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跟着浅希走了出去,刚迈出一步,浅希就被他们拎起来砸在墙上,眼睛肿痛,小拇指也被砸伤了,浅希无助的蹲在地上,他们拿起锤棒敲向旁边的墙上,浅希的耳朵一阵耳鸣,头昏脑涨。
“还想就这样昏过去。”说着,男人拿起一盆水就浇了上去,浅希被冷水泼醒,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又是一锤棒,浅希被砸昏过去,后脑勺被砸出了血,有点脑震荡,对面邻居本不想多管,但是听见浅希没有了声音,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等着四个男人离开后才敢下楼抱起浅希,浅希的意识没有多少了,地上好大一摊血迹,邻居抱起浅希就往医院跑去,浅希就这样昏在了邻居的怀抱里。
恍惚间,在医院里她好像模糊的看清周围,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浅希已经醒在了病房里,她陌生的看着周围,邻居拿着单子走向她,安慰着她:“没事了,好好休息。”那一叠又一叠的账单,浅希看着上面千字千字的金钱,她还不起,下意识拉住邻居的手:“阿姨,我们回家吧!我没事了,我还有学要上,还有奶奶要照顾,我们回家吧!”不知怎的哽咽起来,眼泪再次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邻居也怕这笔钱,但钱不是随意放弃一个孩子生命的必然品,她捂住浅希的手温柔的说道:“我付的起,不要怕,好好休息,奶奶我会替你照顾。”浅希还是不放开手,她怕欠下东西,怕欠下还不起的东西,父亲就留了3000元,父亲大概不会再寄任何钱财给她了,她还有工要打,她没有工作就会饿死在街头,那破旧不堪的房子就搬不走了。
邻居看出了浅希犹豫的心,慢慢的抚摸浅希的额头:“好好休息休息,你太累了,阿姨不缺钱。”浅希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是好多好多事情需要她去想,她怎么也睡不着,再加上头上绑的纱布,她越发的睡不着,躺着就像一具死尸一样,如果能就这样死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了,这一念想再次在她脑海里滑过,却还是被推开,因为她还有奶奶,还有一个亲人等着她,如果她没了,奶奶该多伤心,她比自己还要难过日子,浅希擦去眼角的泪,努力自己哄睡自己。
而段望像那日一样,坐在同桌的椅子上等着浅希,因为他知道只要坐在这里就能第一个看见浅希,但是今天的浅希始终没有来,等来的是班主任,她冷厉的将书本砸在桌子上,郑重的宣布了浅希暂时不来学校的消息,班级里一阵安静,没有从前那样那么的吵闹,他们也许也开始担心起浅希了吧!
段望的心一嗝,他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没有和那些死党说话,嬉笑,这次的他好像是一个被丢弃的男孩,脑海里想着浅希被他欺负的样子,他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嘴里不断的冒出“对不起”三个字。
午饭时,没有浅希在眼前,他食欲几乎等于零,不停的戳着手里的饭碗
“哟,好一个相思龟。”许颂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段望没有太大反应,还是不停的戳着碗,“无聊,你最近真是奇奇怪怪的。”许颂拍了拍段望的后脑勺,段望也没有回手,还是两眼无光。
晚上放学时,他走在路上像个毫无感情的走路机器,连马路都没有看,许颂像一个父亲一样扯着段望的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小情侣。
而浅希也在医院翻来覆去,手里攥着刚刚向护士要的笔,一到夜色降临她都会有说不出来的害怕,从前是段望,而现在的段望也许不会再欺负她了,不久便是父亲,父亲的离开让浅希有那么些许的害怕,没有任何归属感,再者的现在是那讨债的人,她不知道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却又突然想得通父亲离开的原因。
她掀开病房的窗帘,令人感到庆幸的是这个病房正对着月亮,虽然没有星空,但是月亮的陪伴也让她有了些许的安心。
段望没有坐上公交车,他甩开许颂独自在马路边上直走,没有拐弯,他在思考,他想找浅希,他时不时回过头看向身后,看着离学校越来越远,他在犹豫,是否要回到学校偷浅希家庭住址,他站在路灯下,低着头,脑海里还回想着他欺负浅希所有的画面,他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嘴里还是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他想着明明浅希已经这么累的生活了,自己却还是把痛苦加注在她身上。
段望有一段非常不好的过去,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是传着他母亲的离世是因为那个刚娶进门的女人,段望在小学六年级那年发疯一样的拿着手中的笔向那个女人戳去,他狠那个女人,可父亲将他送去了精神病院,他在那里受了折磨,出来后只有许颂这个臭小子陪着他,他也因此和家里人都疏远了许多,每天都是放着接送的车不坐,偏偏坐这人挤人压的公交车。
当那一年他第一眼见到浅希的时候,也是在等待公交车,他故意拽着许颂的书包,硬是坐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故意站在浅希身后,却引来一个多管闲事的老师,他们在被为难时,他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浅希的方向,可是他从没想到的是浅希说的那句冤枉他的话,祸根从这个时候开始,段望对浅希的眼神变了,为了更好的折磨她,他换到了浅希的班级,每天折磨她,但是他有时还是会心留余悸,可是那该死的胜负欲让他总会下重手。
段望痛恨那时的他,他不停的想着,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可是最遗憾的是段望总在浅希面前说不出这句话。
前一个月,其实段望早就知道这个是一个大误会,浅希没有说那句伤人的话,段望只是不相信自己会判断错,他继续折磨着她,直到那天他看着浅希穿的单薄,站在中午的阳光下,他才再次认真的去看清浅希的模样,也是那时,段望后悔了。
那天浅希昏倒了,段望心总会空唠唠的,他故意抱起浅希就往医务室跑去,这先斩后奏的本事,还有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段望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就是喜欢浅希的,他望着浅希昏睡的样子,心里不停的想着她再睡会儿,自己再看会儿。
段望探出一口气,望向已经黑了的天空,只有那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明亮,洁白,没有一点污点,段望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浅希也正看着同一个月亮。
段望仿佛在月亮里看见了浅希的模样,他攥紧书包背带,转身快速跑回学校,累的气喘吁吁,他找到那个狗洞,用自己高大的身姿努力钻进去,这里没有监控,还有一个楼里面是完全没有监控的,他还是从许颂嘴里激将法激出来的。
段望通过那栋楼来到班主任办公室后窗,他推开窗户爬了进去,幸好有一个桌子接住了他,这个桌子就是班主任的,他借着微弱的月光折射找到了班主任放在一沓书底下的学生报告,75页正是浅希的,里面记得清清楚楚家庭住址,段望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用笔记在自己手心再放回原位,爬出窗户,关上它,按着原路,再从狗洞卖力的爬出去,身上早已有了泥土的抚摸,他随意拍了拍,一路快跑到了对面广场处。
那里有一群大妈跳着广场舞,外面有许多出租车停靠着,段望掏出书包里的300元直接递给了出租车司机,急匆匆的催着他加速前往浅希家——52区高新街527号。
段望一路上都在催促着,终于在15分钟后到了那里,但是只是在一座桥前面,他接下来要自己走过去,那里是没有光的贫苦人家住的地方,司机告诉他过了那桥就可以找到了,段望点了点头,丝毫不管不顾。
当他夸入那条分界线时,段望在加速奔跑,他手心出了汗,但是没有抹去527号这几个字,终于在一间有杂物的房前找到了,门是开着窗户,有一个女人正在照顾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段望不知怎么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
他顿了顿走了进去,女人看了一眼段望说道:“小伙子,你走错地方了吧?”
段望摇摇头说道:“阿姨,浅希在吗?”
女人犹豫了,她看了一眼老人摇了摇头“浅希在医院,你找她有事吗?
“阿姨,我能去找她吗?”段望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你是?”
“男……同学。”最终段望还是用同学两字圆了过去。
女人笑了笑,她安顿好老人便锁上门开车带着段望去了医院,一路上都在与段望聊天,她说浅希过得很苦,她的父亲抛开了她们,她只有一个奶奶了。
段望默默的听着,努力扼制住心里难过的心情,原来真的有比自己过得还痛苦的人。
医院里此时是热闹的,段望跟着女人身后,直到来到病房前,病房里只有浅希一个人,女人关上门,让他们自己说悄悄话。
浅希看到段望,她不知怎的眼泪涌了上来,止也止不住,段望跑向她,抱住她:“对不起。”这三个字段望卡住了很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出,这是对他从前的欺辱仅有的道歉方式,段望知道太潦草,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其他方法了。
浅希躲在他的怀抱里痛哭着,她委屈,难受,压抑,终于可以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段望耐心的看着,等着浅希,他第一次这么安静,这么耐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