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加更）

洁白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躺在床上的人乖巧安静，脸上却是病态的白，给人一种破碎的瓷娃娃的感觉。

她的睫羽颤了颤。

孔雀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陈思思睁眼，顿时惊喜地叫了出来：“主人！”

陈思思慢吞吞地从病床上坐起，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一片混乱，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和嘈杂的声响。

“交给我吧，你太累了。”

“思思......”

“你到底是谁？”

“还不算太蠢。”

......

空间与现实的撕裂感导致的是大脑如同被重物敲击的疼。陈思思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是面无表情地扣着手臂内侧，不一会就青了一块。

“主人？”

她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一声。

陈思思迟钝了几秒，分散的视线才逐渐聚为一点。

“啊？嗯，我在。”

似大梦初醒一般，她扫视了一圈。

“我们现在在......医院里？”

孔雀点头，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然后推了推桌子上的水杯。

“主人先喝口水吧。”

陈思思立刻感觉到异常。

她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才温吞地问道。

“大家都回来了？”

“除了建鹏被小野叶留下在仙境修炼，其他人都回来了，还算平安。倒是主人，从女王的镜空间出来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们的仙力？”

她的语气平静：“被女王拿走了，不过主人安全就好。”

陈思思垂下头，语气懊恼：“都怪我......太自负了......”

她坐在病床上，颦眉，唇线逐渐拉成一条直线。懊恼、后悔、自责，这些坏情绪包裹着她，在这一瞬间涌上茶褐色的眼眸里。

孔雀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我的小主人，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陈思思张了张口，未等她回答，突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陈思思眸光一暗：“请进。”

一直躲在外面不敢尽量的女孩顿时冲了进来：“思思！你、你醒了？”

女孩的语气欣喜又夹杂着几分不安。

“......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了你们......”

罗丽也低着头，带着哭腔：“对不起，思思......”

陈思思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鞠躬、落泪，看着自责的神情爬上她的脸颊，陈思思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口安慰她没事。

或许是怨的吧。

陈思思恍惚发现，她根本不像自己想得那样，对万物都淡漠。她做不到不怨。

舒言的语气也带着歉意与自责：“思思......对不起，我们没能照看好铁皮，在你离开后，他也消失不见了。”

陈思思沉默。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或许她这一生，便是求不得，难舍离吧。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声一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样。

王默慌乱地上前想去给她顺气，却被她一把推开。

陈思思随手扯出一张卫生纸，捂住嘴，强烈的咳嗽声变得闷沉。

卫生纸渐渐被染成鲜红色。

“思思！”

“主人！”

他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包裹起来。

陈思思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脸色白中泛青，呼吸短暂而急促，整个人就像是沉疴难起，到阎王爷那边走了一圈。

内敛的学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得给她掖好被角，笨拙道：“你手上还打着点滴呢，别压着。”

陈思思的后脑勺抵着医院雪白的墙，她盯着左手手腕上缠着的塑料管几秒，然后熟练地拔下针头，豆大的血珠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她翻身，下床。

“主人！”

孔雀抬手想叫住她。

“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少女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找他！”

为什么不等她，为什么消失的是她身边的人而不是她？

陈思思有些痛苦地咬紧牙关。

为什么要让她身边的人为她的自负和自大买单而不是她自己付出代价？！

为什么......为什么......

“铁皮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主人你醒醒！”

眼泪顺着眼角砸在地上，孔雀垂着头，指甲都要陷进肉里面了，她哭得狼狈。

陈思思僵硬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铁皮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或许他跟我们一样失去了仙力没有了生命！”

孔雀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茉莉连忙拉住孔雀的手臂：“孔雀你冷静一点啊！思思还是个病人不能受刺激！”

思思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腿脚发软一下子跪在地上，双目空洞失神。

“主人......”

陈思思的头抵着她的身子，浑身颤栗，温热的液体落到了孔雀的身上，片刻，她才发出了一声难掩的呜咽。

“......孔雀，我只有你了......”

听出她话里的无力与不安，孔雀回抱她，语气郑重又诚恳。

“主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这时的她天真地以为承诺了的东西一定会实现。

后来才知，世间谎话成篇，承诺二字便占得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