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支招

所谓执掌中馈，便是富贵人家当家主母的职责。

一大家子大事小情，虽有各处的管事打理，但也要人督查治理方才能井井有条。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打理账目。或者说最看重的，就是管理银子。

正所谓掌权不如掌钱，老夫人虽没当面斥责薛氏一句，却又让苏盈心打理账目，无异于打了薛氏的脸。

不过一夜，府中上下便已人人皆知，都当少夫人这是要筹谋夺权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南院的丫头婆子知道了一个个倒比苏盈心还要欢喜，自觉往后也能在府里挺直腰板了。

府中账房姓林，已过天命之年，是个目光矍铄的白须老叟，据说是从前老夫人执掌中馈时用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薛氏接手之后不动声色将府中其他管事都换了，唯独不敢动这林先生。

次日苏盈心特地早起，双儿让其他人都下去了，一边替她梳妆一边说道：“昨日小姐让我打听徐管家的事，还真打听出来一些。说徐管家是二夫人当家后才提拔重用的，因着二夫人的赏识之恩所以很是感激，唯命是从。”

苏盈心意味深长道：“只是赏识之恩？”

双儿狡黠道：“这样的场面话自然是说给旁人听的，正好全了他的忠仆之名。但奴婢还听人提及去年徐管家还在城南买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很是阔气。”

苏盈心闻言蹙眉，城南的宅子本就不便宜，尤其还是座两进的宅院。

苏岚心出嫁时郑氏给她陪嫁的宅子也不过是一座三进的宅院，由此可见一斑。

若是旁人听了只当是二夫人为了拉拢徐管家暗中给了不少好处，可苏盈心却了解薛氏的性子，她绝不会这般出手阔绰。

昨日老夫人特地提点让她从徐管家身上下手，她便知道徐管家定然有问题，如今看来问题不小。

待梳妆妥当，苏盈心正要去账房，便有人一大早将账目送来了。

“这是府上近日的账目，还未归纳整理。是二夫人吩咐送来的，说就劳烦少夫人了。”

苏盈心并未接过账目，而是问道：“二夫人吩咐的？那林先生可知晓？”

来送账目的两人是二夫人担心林先生上了年纪过于操劳吃不消，特地给林先生找来的学徒，平日里帮着林先生打打下手。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到底是做什么的大伙儿心里都有数。

果然，两人对视一眼，高个那人答道：“林先生上了年纪，夫人敬仰先生，特地许了先生不必日日坐班。所以先生一般午时才到，这会儿应当还在家中。”

苏盈心点头，这才让双儿接了账目。

双儿很是激动，捧着那一本账册犹如奉着什么珍宝，又殷切的帮着铺纸研墨。

然而苏盈心并未急着动笔，随着她翻阅的账目越多，眉头便蹙的越紧。

双儿察言观色，问道：“怎么了？可是这账目有什么不对？”

苏盈心合上账本苦笑道：“对不对暂且不知，不过这都是些零碎流水的账目，要归纳妥当费时费力又无关紧要。

怕是真正大笔流水的账目，二婶也不会放心交到我手中。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学学打理账目的技巧。”

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到了年岁母亲都会带在身边教习如何执掌中馈，自然也会学着打理账目。

可这一般都是嫡女的待遇，一般人家的庶女大多也是要嫁去给人做妾室的，用不着这些。

且家中主母对庶出的女儿又能有几分耐心，更遑论花这个心思悉心培养。郑氏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苏盈心从前学过打理府中账目。

双儿闻言也跟着发愁，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小姐，咱们可以回苏府找姨娘啊。”

苏盈心疑惑道：“你是说我小娘会打理账目？”

双儿点头应道：“是啊，我也是从前无意间知晓的，咱们姨娘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苏盈心满心疑惑，她只知道自己小娘是因着一手绣技被看重做了郑氏的陪嫁绣女。只说自己家里人都没了，倒是没提过从前入郑府前的家世如何。

但小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亲手教出苏盈心这样不输嫡女的大家闺秀模样来。还会打理账目，想来从前家境定然是不错的。

双儿说的信誓旦旦，苏盈心便回了苏家去请教小娘。

虞小娘如今过上了安生日子，也有了兴致闲来绣花解闷。那鱼戏芙蓉图绣的栩栩如生，尤其那两尾鲤鱼更是活灵活现。

“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来看看了？”

虞小娘见了女儿回来自然欢喜，忙拉着苏盈心说话。

苏盈心不见妹妹人影，便问了一句，虞小娘笑答：“如今夫人转了性子，今次许了洛心去开蒙，如今正在书堂学字呢。”

当今不比前朝，不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美。虽说女子不能科考入仕，但有才学仍能叫人高看一眼。

别说她们这等官宦人家，即便是商户富贵人家，若是家中女一大字不识几个也是要被耻笑的。

从前郑氏厌恶虞小娘，对苏盈心姐妹两更是嫌弃，以洛心年岁还小为由并未让她入学堂开蒙。

苏盈心想到什么，笑问：“不知如今请的先生年岁几何？”

虞小娘起先还未反应过来，答道：“孙先生大约已过不惑之年，你怎么想起……”

话到一半她才回过神来，也笑道：“自然是不敢再请年轻先生来了，老爷夫人可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看着苏盈心揶揄的笑意，叹道：“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才能开起这样的玩笑。其实我从前便不大看好那宋怀书，只是那时他已算是最好的选择，如今这样也好。”

虞小娘为人妾室知道其中苦楚，自然不希望苏盈心再赴她的前车之鉴。所以宋怀书虽家贫，但从前虞娘却从未阻止过二人。

苏盈心握着她的手道：“姨娘放心，嫁与子易是我心甘情愿，从今往后我也绝不会再有二心。我会好好过日子，你就放心吧。”

说完闲话母女二人便开始办正事，虞小娘一口气将那账目看过一遍，才对苏盈心道：“你说的不错，这只是些不起眼的流水账目，要想看出些什么还得多些参照才行。”

见苏盈心气馁，她又话头一转道：“不过你也不必灰心，若真想找出账目中的纰漏来，这等细碎的流水账正是最好入手的。

你若有耐心，便让人去打听打听，花些心思就能看出来了。由此入手，便可以小见大。”

苏盈心闻言眼前一亮，问道：“姨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虞小娘得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