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能要提出异议了。宁荣两府贾宝玉这一辈男子大名皆从“王”,几个姐妹们就没有这样取名,而是从了“春”字。
这是有原因的。
“只因现今⼤⼩姐是正⽉初⼀⽇所⽣,故名元春,馀者⽅从了‘春’字。上⼀辈的,却也是从弟兄⽽来的……林公之夫⼈,即荣府中赦、政⼆公之胞妹,在家时名唤贾敏。”
无独有偶,“甄家的风俗。⼥⼉之名,亦皆从男⼦之名命字,不似别家另外⽤这些‘春’‘红’‘⾹’‘⽟’等艳俗字的。”
由此可见,女孩之名按照男孩的字派取名,实在是金陵世家大族的一种风尚。身为金陵大家,薛家这样给女儿取名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再说回到“薛虺”这个名字本身。
“虺”的确是一种毒蛇,但它也有其独特之处。
古代著名数学家祖冲之在他的《述异记》中就曾有记载:“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换言之,“虺”经过修炼是可以变成真正的龙的。
另外,真正使得薛父下决心用“虺”入名则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仲虺。
仲虺姓任,名莱朱,仲虺是他的字。他是商超的开国元勋,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书·仲虺之诰》中称:“仲虺,居薛以为汤左相。”
这个人与薛家最大的关系就是,他的氏是薛。换言之,仲虺是薛姓的始祖。
用祖先之字作为自己女儿的名字,这其中所包含的期待不可谓不大。
再去看看薛宝钗的住处。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的时候,贾母曾经亲自带着她到自己的几个孙女、外孙女的院子里赏玩。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薛宝钗的蘅芜苑。
一进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四处怪石围拢,各种藤蔓繁盛交错,都结出累累的果实。
等到进了屋子,案上的“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除了茶具和两本书,再没有任何装饰。真真就如“雪洞一般”。
年过七旬的贾母看了都不由感叹:“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
怪石林立,藤蔓环绕,“雪洞一般”……这怎么看都是“蛇窝”的配置。再加上,薛宝钗需要靠服用“冷香丸”来压制体内的热毒,所以一靠近她就会闻到一股冷森森、甜丝丝的幽香。
几相印证,一条盘踞于怪石藤蔓之间、瞪着眼睛伺机而动的大蛇形象便跃然纸上。
更妙的是,曹公还在很多的细枝末节处凸显出薛宝钗的“蛇性”。
王夫人午休时,金钏因和贾宝玉玩笑了几句,就被认定为教坏爷们的“狐狸精”,挨了打不说,还要面临被撵出去的命运。
身为女孩子,就这样被撵出去,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于是,性烈的金钏投了井。
始料未及的王夫人自然心里不安。
聪明如薛宝钗,如何猜不出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
“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一句话便把始作俑者王夫人撇得干干净净。
“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主仆之情了。”这回更绝,不过几句话,含冤受屈的金钏变成了不懂事的糊涂人。
此时此刻,她的贤良淑德何在?她的乐善好施又去了哪里?
凡事到了薛宝钗这里只论利益的多少,却全然不顾是非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