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损假借雷纯之名,送去给苏梦枕的信上约好,下月初三,七里亭一叙。
那日子很快就到,无意间听闻雷损狄飞惊计划的雷纯,被囚禁在屋里,原本日日嘶嚎,又像是打击太大,整日一言不发。
这日夜无星子,连空气都多了几分寒冷。
狄飞惊说,是大雪之兆。
他先几天在亭子下布置了火药,威力不大,只是布置分散,徒有气势,这一招假死,须让苏梦枕信服,蔡京才会相信。
“阿筝,你留在六分半堂看着纯儿,丑时便带她去城郊草屋。”
陈不争那天先与吴天越李渔阳鏖战,又不顾伤势奔波回京,与众人一齐斩杀关七,虽然性命无虞,但还是落下来病,身体迟迟未痊愈。
而狄飞惊也是有意将她留在六分半堂。
“我不放心。”陈不争摇摇头,在六分半堂休养多日,也磨去了不少的傲气,如今也已然从女人屠的模子里脱出来了。
狄飞惊一笑,他一双大手裹住陈不争的手,轻声道:“苏梦枕是杀不死我和总堂的。”
陈不争眯眸,面上不满,从狄飞惊手中抽出手指,屈指在他额前弹了一下。
“蠢!纯儿常和苏公子约在茶馆,如今一封书信七里亭见,如何不叫梦枕红袖第一刀生疑?此夜,苏王白注定兄弟一心。”
狄飞惊笑意更浓:“我说了,苏梦枕杀不死我和总堂,他们三人联手也不能。”
陈不争更是怒瞪他一眼:“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这般自傲的人,死在外面我也不会寻你。”
“我这样自傲,可是向倦闻刀学的,你要生气,便找她去评理吧。”
“狄飞惊你!”
正是陈不争嗔怒时,门外侍卫闷声道:“大堂主,总堂说时辰到了。”
狄飞惊正色,临走时俯身在陈不争耳畔低声:“等我回来。”
陈不争推搡着把狄飞惊推出门外,关门前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她红着耳根子不解,这狄飞惊怎么越来越像画本里的浪荡子了?
七里亭,晚风倏起。
苏梦枕依然一身红衣,不过却拿着刀。
苏梦枕是知道此事不对劲的,他遥遥看见亭子上扯着暗色的帷幕,只隐约能瞧见里面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向前一步,周围水波粼粼,风动远方渔舟。
他向前两步,眼前落雪朵朵,刀剑欲鸣铿锵。
不应刀划破帷幕,如同从巨大黑茧中破茧而出的蛾,雷损一双眼,视死如归。
同时栈桥两边,六分半堂死士破水面而出,在初冬扬起的水花打在身上,更加寒洌刺骨。
苏梦枕是强的,他的红袖刀甚至可称霸道,要杀人时,一刀便足矣。
雷损也是强的,只是他老了,空有一腔不甘,终究不敌少年身骨。
狄飞惊当然也强,可他牵挂太多,总想求两全法,于是他的剑锋钝锈,掌法柔厉。
苏梦枕没能杀雷损,雷损也没能杀苏梦枕。
王小石和白愁飞的出现,是为了纠缠狄飞惊。
苏梦枕想过这一战的结局,或是他杀雷损,或是雷损杀他,又或是两败俱伤。
可狄飞惊突破王白二人的阻拦,凌空银影,更似雪一片,一掌将雷损击飞三丈。
那方小小的亭子在几人的注视下轰然爆炸,火光短暂将这半边天染成明亮,苏梦枕眼神古怪看着狄飞惊,缓缓问他这是何意。
“弃总堂,保六分半堂,这就是我为六分半堂选择的路。”
狄飞惊将头低的很低,低到连苏梦枕也看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