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有蹊跷。”
狄飞惊来了些兴致,他略一挑眉,道:“仔细说说。”
陈不争款款而坐:“我师父曾和我提过许师叔的弟子王小石,他早便向往江湖,多次请求离开白须园。这次既然出了白须园,便不可能轻易回去,杨无邪在撒谎。
隐瞒王小石的行踪,说不定就与苏梦枕进京有关。而且马车里有淡淡的脂粉味,除了苏梦枕外应该只有位女子,王小石和白愁飞都不在。”
“说的不差,不过——”狄飞惊在桌上摆了几个铜板,示意陈不争跟上,“马车里可不是苏梦枕。”
陈不争一惊:“不可能,我分明瞧见了红衫。”
“佛家不是讲一切皆虚幻,你随懒残大师修佛也有些年岁,他没同你讲过?”
“佛法有门,凡事不能武断。只有佛门外的人,才讲一切,佛门内,则论众生,论万物有灵。”陈不争跟在狄飞惊身侧,说得一本正经,而后又补了一句,“家师教诲。”
只一句话,陈不争就把狄飞惊划在了不通佛法不懂佛门的那一类人里。
狄飞惊见状,也不再和她斗嘴,他领着陈不争走出城门,边走边解释。
“你在松山闭关五年,不了解江湖上的苏梦枕也情有可原。他是江湖之冠,是无数人翘首以盼的金风细雨楼新楼主。”狄飞惊说,“依他的性子要正大光明回京,便会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地告诉花无错,他苏梦枕回来了。”
“而他现在势单力薄,不比花无错坐镇金风细雨楼,掌麾下数百精卫。苏梦枕多半在无人处进京,再打个花无错措手不及。”
城外某处,小小的坟包前立着无名的碑,坟上没有野草,想来有人经常来祭拜。
坟边植了棵桂花树,九月份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淡黄的花瓣飘飘洒洒落在坟上,落在碑前,落在陈不争脚边。
陈不争一言不发,咚一下跪在干黄的土地上,日头灼目,裹挟潮热的秋风,吹干陈不争眼角的泪。
“阿姐,阿筝来了。”
陈不争声音闷闷的,像一场湿嗒嗒的秋雨,在狄飞惊的心上布下一帘雨幕。
陈不争说了很多,从出生,到姐妹二人一起嬉戏,到陈家家破人亡,她姐妹被叶哀禅收入门下,再到陈毓逢离开松山进入江湖,从此难相见。
如今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狄飞惊蹲下身子,宽大的手掌一下下拍着陈不争的背。
“金风姑娘,你总和我提起你妹妹,如今我替你找到了,她很好,你大可放心。”
数年的思念在此时变成止不住的泪水,鲜活的面孔变成荒凉的孤坟,冰凉的泪水成为斯人残存的证明,天地间只余一句来者去矣。
狄飞惊缓缓拥住陈不争,在苍茫的天地里,她不是倦闻刀,不是女人屠,只是一个失去阿姐的妹妹,只是一个满心相思化洪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