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明月别枝惊鹊

陈皮有些不自然的攥了攥手，咬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那蠢女人肯定会答应。

陈皮昂起头，壮着胆子道。

“小爷就是要跟着你，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承欢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吗？”

“是又怎么样？”

陈皮直接快走了几步，走到曲承欢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对视着，眼睛深处却还是藏着几分渴望，渴望拥有一个容身之处。

承欢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她自然没错过陈皮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眼底快速的闪过了一抹不忍。

不过几碗馄饨就能让他感到满足吗？他还是一个孩子，又能坏到哪里去。

若是……她肯收留他，悉心教导他会不会也能让他重新回归正途，不在做哪些事。

她不是个傻的，陈皮通身的气场、那把匕首和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都无形中暴露了他过的是茹毛饮血的日子。

她自认不是心慈手软的善人，陈皮打劫到她头上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反抗能力。

但为什么没动手，则是因为看清了陈皮那双清澈的眼睛被触动到了。

他是纯粹的。

纵使手染人命，可他依然保持着一份纯粹，这份纯粹不是说陈皮是一张白纸。

而是他恶憎分明，他是世界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他不存在对于灰色的认知，在他看来善就是善，恶就是恶。

他觉得自己是恶人因为他杀人，而自己是善人因为自己给了他吃的。

而她、解九爷、二月红、张启山、甚至是霍锦惜，她们都属于一类人。

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在意的东西做出一些亦正亦邪的事情，他们是灰色边缘的人。

有手段、有实力、有心机，也足够狠只不过是寻常将这副面孔隐藏了起来。

他只凭自己帮了他一次，就决定跟着自己太过武断，承欢目光淡淡的注视着陈皮。

如同应景一般，停了两日的大雪再次飘落下来，街道洋洋洒洒的落满了鹅毛大雪，落在了曲承欢的鸦青色的青丝上。

清冷绝艳，仿佛神明一般。

是的……神明，后来她真的是陈皮心里唯一的神明，她在他眼里是一个蠢女人。

她总是在说，她不喜欢别人把她当神、当信仰、当救赎，她不喜欢那个小神仙的称号，她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她却总以一个凡人之躯，做着一个神明才会做的事，她说她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救赎，别人的信仰，可她永远在救赎别人。

她不知不觉被很多人奉为神明，可却只有她自己执拗的说自己是普通人。

“你叫什么名字？” 承欢轻声询问道。

“陈皮。” 陈皮直视承欢道。

“跟着我规矩很多，便不能在想你以往一般肆意妄为，你可想好了。”

“好。” 陈皮坚定道。

“我脾气不好，会训诫你、管教你、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也会打骂你。”

“好。” 陈皮点点头。

但陈皮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个蠢女人还叫脾气不好，他就没见过脾气比她更好的了，跟个面团子一样任人搓扁揉圆。

“为什么想要跟着我，给我个理由。” 承欢微微皱着眉，抬起眸子注视着陈皮。

陈皮微微愣了一下。

为什么，他没想过理由，但是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有一个很虚幻的答案。

“为什么，因为…我也想有个家……”

陈皮小声的嘟囔着，声音几乎是只在喉口嗡动了一下，但是这几个字却清楚的钻进了曲承欢的耳朵里，她微微有些愣了。

因为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不为任何东西，只想要有个家，这样诚挚的语言却仿佛一把小锤砸在了她的心口。

砸的她心口闷的难受。

她懂那种找不到家的感觉，不由得眼眶有些湿热，脑海里浮想出了一道身影。

师傅…家……

“好，我答应你了。” 承欢声音温柔道。

陈皮抬起头，对上了曲承欢琉璃般透彻的水晶眸，她眼里清晰可见的温柔，被街边暖黄的灯光折射出来，落在了陈皮眼里。

光啊…是光啊……

那一束微弱的光仿佛照亮了他整个世界，像一颗种子一样在心里生根发芽。

她伸出的素白柔荑，无论是在当时，还是许多年后，都是陈皮眼里最美好的风景。

一生无法忘怀。

而现在他握着那只手，却感觉心里都漫出来甜味，从心里溢出的开心，让他忍不住咧开了嘴露出了白牙，他知道他以后有家了。

“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读书认字，也会教你武功自保，只一点，你若作恶我定不饶你。”

“作恶？” 陈皮心里咯噔一下。

承欢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皱了皱眉，她指的不是之前做的事，他的过往她不去追问，乱世中有几人干净，太过于纯白反而不好。

而且《左转》中曾经说过，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且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她要给陈皮一个警戒，让他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她的目的。

承欢带着些严肃的说道。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欺师灭祖，卖国求荣，若是你敢作，我便绝不会饶你。”

陈皮有些好奇的看着曲承欢，轻声询问 “那若是我做了，会怎么样？”

承欢顿住步子，侧目严肃道。

“我会杀了你，海角、天涯、天上、人间、无论你躲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陈皮愣了，他感觉出来了她没在开玩笑。

“我……知道了。”

或许，无论是陈皮还是曲承欢谁都没想到今日的话居然会真的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