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春被翦秋一番叮嘱吓得不轻,好在她一向稳重,没有显露出来,只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安安生生的在寺庙里伺候主子。
宜修倒是不清楚她们私下的谈话,她每日过得充实而又疲惫,已经很少分出心神关注其他事,只偶尔在深夜无眠的时候,想起在贝勒府的种种,还有她早夭的弘辉。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皇姑寺诵经祈福的这段时间,梦到弘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让她头痛欲裂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佛祖降罚,要她日夜承受思子丧子的痛苦。
眼见着她又清瘦了一些的时候,胤禛的信突然让清净的寺庙泛起一丝波澜。
翦秋福晋,贝勒爷带给您的信,还捎来一些东西。
宜修什么?
今日山上打了霜,宜修头风发作,身子也沉重,便停了晚上的讲课,回到自己的寝居休息。眼下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宜修勉强用了点膳食,本想早早歇下的,但这意料之外的事,让她瞬间没了睡意。
宜修拿过来我看看。
翦秋递上信封,只见红条封上写着“小宜亲启”四字,背面的封口点上火漆,宜修一接过来,就感觉到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封信,实际上摸上去竟有些厚实的感觉,想来里面不止一张纸,胤禛大抵也攒了许多话要对她说。
宜修踌躇了一下才拆开信封,不知为何,她竟有些紧张,待那沾染淡淡檀香的雪白纸张全然显露出来时,她晃眼一瞧,第一句就叫她脸上飞快腾起红云。
“卿卿如晤:暌违日久,梦寐神驰……”
胤禛的用词毫不含蓄,宜修连忙将信贴在胸口,不意让其他人看见,这佛门清净之地,胤禛写来这样的书信,真真叫人苦恼。
翦秋福晋,您怎么了?
翦秋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有些惴惴不安,然而宜修什么也没说,还让她退下。
等到屋里只剩一个人了,宜修才重新展开那封信,细细看下去。
“卿卿如晤: 暌违日久,梦寐神驰。自经判袂,秋去冬来,时令之昼日渐短,然吾心口之昼日渐长,大抵相思漫漫使人成疾,吾总觉度日如岁,分外熬人…………吾派去车马几辆,让人给你带了几箱厚实冬衣冬鞋,几张银狐皮裘子,还有二千余斤炭火,用于保暖。至于饮食方面,亦吩咐苏培盛取府中顶好的,也给装上两车,你千万先仅着自己花用,莫叫人为此担忧…………另,纾意堂中新进了一批花木,吾借此打发来时间,盼卿卿归来时,可赠予你满园芳丽。纸短意长,伏惟珍摄。此致淑安。夫胤禛顿首。”
胤禛一封书信写得朴素平实,然而却能叫人在寒冷的夜晚心口暖热,宜修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溃堤的泪水忍住,她本来已经用疲惫的生活来强迫自己不要想京城的种种人、事,谁知就这薄薄几张纸,又险些叫她努力白费。
宜修将信纸收进自己的箱笼里,独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唤翦秋进来问话,胤禛送来的东西不少,也不知住持分给她那个小小的库房装不装得下。
翦秋福晋,恐怕不能够的,贝勒爷派来的马车各个满满当当,绘春已经在想办法辟屋子了。
宜修嗯?辟哪间屋子?
翦秋咱们这个小院子能动的地方不多,就西厢房改成了小厨房,还有小半地方可以挪一挪,能囤上一些炭火。
宜修嗯,那就这么办吧,只是要将两边隔好,免得走水。
翦秋福晋放心,绘春做事一向稳妥。
宜修点点头,叫他们收拾妥当后早些歇下,然后独自回到寝室里,闭眼默默想着明日授课的内容。
往常宜修总是用这样的方法入睡,然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她越想越心乱,越想越心乱,最后还是趿着鞋子跑到箱笼边,把那封她藏在最深处的信拿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瘦影当窗,怀人倍切,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