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对峙约在了几天之后的周六,金黛没明说找他什么事,但金道英很执着地把地点约在了自己家,还说好多天没见了,要给金黛亲手做饭吃。
五月立夏,气温明显上升了不少。
那天一大早,金黛从衣柜里翻出了薄一点的米色毛线外套穿上,略挽了下已经长长不少的乌发在脑后,在自己的男士黑色双肩包里放好电脑、笔袋、水杯、纸巾等自习必备物品,背上包素着脸就出门去图书馆,为驻外记者的选拔考试做准备。
刚走出单元门,迎面吹来一股毛毛细雨,像绵针一般化在脸上。
金黛抬头看,云边的太阳却很温暖,在不是很厚重的浅白云层中晕出大片的金黄,说是雨天也不准确,倒像是上天落下了欢喜的泪。
这几天雨水多,金黛自然是带了伞的,但漫步在小区绿化间,听婉转鸟叫,她倒不是很想破坏眼前这片景,于是全然接受了微妙的湿润钻进脖间,感受由之而来的清爽和新鲜感。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金黛轻轻将鬓边碎发挽至耳后,纤细瓷白的手指继而挡在眼前,抬着头,透过这指缝去看被雨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葱绿树叶。
光线在风中明暗闪动,回忆在视线恍惚中被拉回了大学时光。
金黛进了大学之后一直都很孤僻,不爱与人交往,只天天把自己埋在小空间里,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结果就导致,本来天资不算聪颖的她倒成了班里的学霸。
她并没有太多找不到工作的焦虑,她的成绩单和简历就跟她人一样漂亮,所以基本上投递的所有电视台、报社或者私营传媒公司都给了她通过。
她父母是最希望她去当个本地公务员的,因为以前的种种,金黛父母对她有亏欠,就希望下半辈子能守着这个女儿看到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但到最后,金黛还是选择做了总台国际频道的时政记者。
其实除了总台这个名头大,这份工作的待遇和工作内容都并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加上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拒绝当出镜记者,多少有点耽误了她的晋升,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规划她的职业生涯的,但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还是坚定地在这个岗位上留下来了。
这次报名去当驻外记者,大家一定会觉得她是终于想通自己的发展方向了吧。确实,以她的条件和背景,驻外是最能发挥她长处的一条路,所以头几年大家都不能理解她口中所说的“南境国很危险”,只当她是畏难不思进取。
那种不理解,现在却转换到金黛自己身上,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去报名驻外,跟组长说的原因只是她说服自己的一部分托辞,真实的驱动力,她自己也不能完全看清。
总不能是,她想去南境了吧。
咦……肯定不是的。
不管怎么说,这样目的不明的行动,却依旧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动力。
虽然需要牺牲下班时间看书备考,但奇怪的,金黛就是不感觉疲惫,反而有一种很平静又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直白明确,就像吃糖一定会感到甜,吃药一定会尝到苦,是不需要花时间思考,不必劝说自己山是山水是水就能直接得到的反馈。
是跟劝自己说金道英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截然不同的感觉。
金黛在图书馆坐了一天,捏笔的手因为长时间书写被压出了一块红印,她却并不觉得痛,依旧低着头把自己埋在书本里汲取着。
还是手机响了,金黛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太入迷差点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金黛从位置上起身,匆忙跑到楼道后才接听金道英的电话,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很是温柔:
“黛,我刚刚买了一条很大的鲈鱼,今晚可以好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
金黛愣了一瞬,尴尬着不知道回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金道英继续语调轻松着:“那你现在在家吗?我过来接你吧,我快开到你家小区了。”
“啊?”倒是忘了他是那种绝对不会让她多走几步路的人,金黛赶忙回道:“不用了,我不在家,我……在附近的图书馆,你先回去,我自己过来吧。”
话音刚落,金黛就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奇怪,哪有未婚夫都开车到附近了,还不把未婚妻接走让她自己走的道理,果然没挣扎几句,金黛就乖乖把地址告诉了金道英,听到他在那边用手机操作导航的声音。
快挂电话的时候,金道英才若无其事地把最重要的信息告诉她,很难说不是故意的,只听他说:
“对了黛黛,今晚我把叔叔阿姨也叫过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