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9
今天的阳光很好。
索菲雅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浴,面前是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背后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
“肖医生,”索菲雅没有回头,还是看着前面的油菜花微微笑着:“你说,我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肖战在她身后愣住了,有些诧异:“你知道?”
“我知道啊,”索菲雅依然只是笑,语气里却多了几分苦涩:“从你突然被安排到我身边,从我们急匆匆离开S国,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再后来,巴塞尔不带我出去了,而你也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身后总跟着两个保镖,其实那是巴塞尔在软禁你吧。我只是身子病了,脑子还是好的。”
肖战只是沉默。那都是巴塞尔犯下的过错,说到底索菲雅不过是个无辜的女子,这种罪恶感不应该让她承受,所以肖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索菲雅也不期望得到肖战的回应,跟他相处的这大半个月以来,她知道肖医生的性格,虽温柔也淡漠,除了医嘱基本不会和自己搭话。
她一开始觉得很奇怪,医生既然医者仁心怎会如此淡漠?慢慢就有点明白了,被迫失去自由,换谁也不会乐意。但他也很好,尽管身不由己,仍尽心尽职为自己治病,所以索菲雅今天才会跟他讲这番话。
“你走吧。”索菲雅回头,看向肖战,真诚地说:“你走吧。巴塞尔那边,我帮你拖着。我不想你就这样耗在这里,更不希望他再错下去了。”
肖战笑了笑,他走得了吗?这件事不是他们两个能决定得了的。巴塞尔的保镖到处都是,凭索菲雅还没有能力放自己走。
而且,他不忍告诉她,巴塞尔的过错并不止于此,即便自己走了,他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而且,肖战相信,王一博总会找到自己的。所以他不反抗巴塞尔的控制,只要留得一命,就不怕逃不出去。
索菲雅依旧没有等来肖战的回答,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给自己量体温、检查、输液。
这天晚上,巴塞尔很晚才从外面回来。他今天出去,发现自己被别人跟踪了,纠缠了好久才得以脱身。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发现索菲雅还没有睡下,正站在画板前画画。他走过去环住她纤细的腰肢,轻声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索菲雅正细细地给画中的太阳画上一朵乌云,回答道:“马上画完啦,画完就睡呀。”
“明天,我们离开这里吧,”巴塞尔顿了顿,又笑着说:“不是说想看海吗?我们找个小岛,好好看看大海、沙滩、日出日落,好不好?”
索菲雅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悲伤。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巴塞尔会从一名军人变成四处躲避的像逃犯一样的人?为什么从前安稳的生活会变成如今这种不得安生的日子?
她回身抱住巴塞尔,将脸埋在他胸前,尽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巴塞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巴塞尔僵了僵,又笑了一下,看似轻松地说:“没有,我很好。这不是在这也快一个月了吗?油菜花也看腻了,我们换个地方而已。你别多想。”
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索菲雅没再问,只是松开了他,静静地走回床上。
第一次,索菲雅对自己有些冷淡。巴塞尔心里有些钝痛,但没办法,这种事他对她开不了口。
第二天一早,巴塞尔着手准备带索菲雅离开。车子刚开出别墅,被一辆骚包的红色玛莎拉蒂横插进来挡住了去路。副驾驶推开门,走下来一个男人,冷冷地看着驾驶座上的巴塞尔。
巴塞尔瞳孔一缩!
是他!猎鹰王!
前后的保镖迅速下车护住巴塞尔的车,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枪。
隔着挡板的后座里,肖战被绑住了双眼,他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翟至味和方天择也相继下了车,毫不畏惧与那群保镖对视。那群保镖没得到巴塞尔的指示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那两人身上还挂着那么大一把冲锋枪。
巴塞尔下车,对冷着脸的王一博笑了笑,“百闻不如一见。久仰啊,猎鹰王。”
巴塞尔的话让肖战登时心跳如擂。猎鹰王!是王一博!王一博来找他了!
“肖战在哪里?”王一博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
“肖医生吗?”巴塞尔忽然笑得愉悦,“他,已经死了。”
王一博举枪直指巴塞尔的眉间,语气变得残忍:“肖战,在哪里?”
保镖齐刷刷将枪口对准王一博,翟至味和方天择也毫不示弱举枪对着那群保镖。
无声对峙,一触即发。
索菲雅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景,她坐在房车里,扒着车窗紧紧盯着车外的情况。看见巴塞尔的眉心被瞄准时,她惊得险些尖叫起来,但她不敢,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生怕一点声音就引出了枪膛里的子弹。她的心跳得很快,喘息声重的有些异常。
肖战耳尖,听到了异常,喊了一声她:“索菲雅?”
但回应他的只有那重重的喘息声。
坐在旁边的保镖连忙解开了肖战手上和眼睛上的束缚。肖战一看索菲雅的模样就知道她病发了,连忙拉过氧气罩给她供氧,进行抢救。
此时车外,依然剑拔弩张。
巴塞尔也不恐惧王一博指着自己眉心的枪,他只淡淡的开口:“你尽管开枪,你杀了我,那你永远也见不到肖战。”
王一博咬着后槽牙,他不知道巴塞尔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关于肖战的,他不敢再赌了。
“巴塞尔!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此时公安部特警队和猎鹰队也到达了现场。一句警告如同一颗炸弹瞬间让现场炸了锅,枪声突兀而起,一片混乱。
巴塞尔趁乱躲过王一博的枪口,退回车边与军方枪火对峙。王一博三人也瞬间退到遮挡物,举枪反击。一时间现场枪林弹雨,硝烟弥漫。
在房车里的肖战和索菲雅听着这枪声心惊肉跳,浑身紧绷。索菲雅挣开氧气罩,挣扎着对车里的保镖说:“快……快去……帮帮巴塞尔。”
保镖有点犹豫,他听命保护索菲雅,此时能走开吗?但索菲雅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只催着他:“求求你……保护好他……”
保镖一咬牙,冲下了车,加入了乱战。
索菲雅的心率在氧气和药物下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渐渐正常。她透过贴着黑膜的窗看着外面的景象——震耳的枪声,四处逃窜的人,飞溅的血迹……这个世界,像是一瞬间陷入黑暗。
不知不觉泪爬满了她的脸,她轻声说:“肖医生,为什么你不走?”她支走保镖,就是希望放走肖战。
“我不能走。”肖战很想走,但是看到索菲雅现在虚弱的样子,作为医生的职责让他走不了。索菲雅有先天性心脏病,只要自己走了,她很有可能下一秒病发了也没人知道。
索菲雅带着泪笑了,“肖医生,我是你敌人的妻子,你不用救我了。你是个好医生,也是个好人,你不应该经历这种不幸。”说着又看向肖战的眼睛,道:“你劫持我吧,那样巴塞尔就不会对你下手了。他的过错,我来替他赎罪。”
“索菲雅,他不值得。”肖战想不懂,为什么一个反政府反社会、挑起战争、罔顾人命的人,会有个这么善良的女人一直爱着他。
“不,”索菲雅摇摇头,“他值得。你不懂,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肖战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挟持索菲雅的事。
车外的枪声一直不息。巴塞尔一方抵不住军方的枪火攻势,渐渐落了下风。王一博在游移间逐渐靠近那辆显眼的房车,他直觉这辆车一定有问题。
眼尖的巴塞尔看见了王一博往房车那边走,他瞬间汗毛直立,索菲雅还在车里!一定不可以让她有危险!
他将火力主攻王一博,王一博动作受限,只能就地遮蔽,一时间没再往房车方向走。
但车里的肖战已经看见王一博,他惊叫一声,趴在窗口心惊肉跳地看到子弹的火光从王一博身边呼啸而过。
“肖医生,给你,”索菲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枪,摊在手里递向他,笑了笑:“真的不用担心我。谢谢你。”谢谢你的以德报怨,谢谢你真心对我好,谢谢你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巴塞尔的恶行,谢谢你也曾维护我的美好世界。
肖战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接过了枪。王一博正在外面面临危险,肖战不能坐视不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虚弱却善良的女人,狠下心转过身子,推门下车。
子弹仿佛从肖战的额侧飞过,他矮身躲避。趁着车辆的掩护,一边开枪反击一边向王一博的方向移动。
王一博从肖战下车的一瞬间就看见他了,他险些压不住心里的狂喜,但子弹的呼啸声逼着他保持理智和冷静。他看见肖战往自己的方向走,一边加大对巴塞尔的攻势,在巴塞尔躲避的间隙一边拔腿跑向肖战。
时隔一个月,两人终于重新在一起。千言万语在此时,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由于军方的猛烈攻势,巴塞尔一方逐渐吃不消。不消一刻钟,保镖死伤惨重,特警队将弹药用尽的保镖一一擒住。一时间,只剩下巴塞尔一人垂死挣扎。
巴塞尔举着枪,浑身上下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王一博持枪指着他,冷声道:“巴塞尔,你无路可退了。”
“哈哈哈哈……”巴塞尔笑得癫狂,视线狠狠盯着王一博:“世人称你猎鹰王,说你所向披靡,没有人可以在你的枪下活着。我一开始不信,我没想到,我竟真的栽在你这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巴塞尔,”浅浅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猛地回头,索菲雅正站在他身后,对他笑得温柔,她眼里含着泪,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巴塞尔,我们不逃了好不好?我累了,我也不想环游世界了,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已经得到全世界了呀。不要再错下去了,巴塞尔,我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你的眉心总是皱着,你的笑容总是带着忧虑,这不是我曾经那个开朗又美好的少年啊……”
一字一句,落在巴塞尔心上,他心如刀绞。他这一生从来都狂妄不羁,甚至生死无惧,只有索菲雅,她是自己唯一的软肋。
肖战低下头,不忍看她。
索菲雅走上前,拥住巴塞尔,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颤抖的身躯。
“但是索菲雅,”巴塞尔脸上是掩不住的痛苦神情,“我怕是……回不了头了……”
巴塞尔作为曾经的军人,他深知自己身上的罪名即使不是死刑也会是无期徒刑,那代表着不管是现在死还是被抓起来,他这之后的一生都将无法陪在索菲雅身边。
既如此,何必从军人沦为阶下囚。
巴塞尔用力将索菲雅一把推离自己,同时向王一博开枪,大喊道:“就算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王一博侧身闪过,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丝血痕。
在巴塞尔向王一博开枪的时候,肖战心里一惊,手比脑子还快,迅速举枪向巴塞尔射击。
子弹打在他的左胸上,巴塞尔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迹,笑得更癫狂,一面笑一面对着周围一轮扫射,特警队持枪还击,子弹一颗颗扎进他的身体,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索菲雅失控尖叫,扑上去抱住巴塞尔。她像是感觉不到身上被射穿的痛苦,只紧紧抱着自己的爱人,鲜红的血把她的白裙染开了一朵朵艳丽的红玫瑰。
巴塞尔颤抖着扔掉枪,手足无措地抱着身上被鲜血浸红了的女人,跪在地上,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他此时已泪流满面,只抖着嗓音反反复复地喊她的名字:“索菲雅……索菲雅……你这么这么傻……”
索菲雅艰难地抬手擦了擦男人脸上的泪,努力扯出一个温柔的笑,轻声说:“不……不要哭……我会陪你的……巴塞尔,我……永远爱你啊……”话音落,抬起的纤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女人的脸依旧恬静,却已然毫无生气。
巴塞尔抱着她的身子慢慢滑落,眼神空洞,身上鲜血如泉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阖上双眼。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王一博转过头,看到肖战的泪沾湿了双颊,他牵住了肖战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幸好你回来了,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