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求亲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容止业立马换了张脸，急忙上前行礼：“哎唷，这不是上柱国大人嘛！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错冷冷地说道：“本将奉王诏取天子王庭，得天子玺还朝交旨。那里有容三爷这般闲心。王某多句嘴，这丫头何处得罪了三爷，您竟要取她性命？”

　　容止业赔笑道：“些许小事，不劳大人了。下官依律处置既可。”

　　“依律？你依的是谁家的律？”王错喝道：“姓容的，你仗着自己是容国公的侄子，在王都欺男霸女，无恶不做。若不是看在贵府数代先人百余年为国征战的份儿上，今日非依刑律斩了你不可。既然你口口声声要按律处置。县官，依大昭律，当街无故行凶伤人未遂该怎么处置？”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县官急忙上前行礼：“回大人的话，依律应杖八十，并赔偿苦主损失。”

　　容氏听到这里，问道：“真的打了那容止业八十杖吗？”那容止业是她的远房表兄，自然是关心的。

　　慕妃雪说道：“我没看见。王叔叔和小哥哥不让我看。王叔叔给了我这个，说是替那个大坏蛋赔礼。”她指了指腰间的玉佩。

　　慕天祥问女儿：“雪儿，你之前说那杨公子有书信一封给为父，书信何在？”慕妃雪从衣服里面取出一个红色信封，递给父亲。

　　接过信，慕天祥立刻拆开读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那封信从头到尾足足看了三遍才放下来。一旁的容氏有些不耐烦了：“老爷，信上都写了些什么东西啊？”

　　“这封信是广宁候府杨候爷的亲笔，”慕天祥长出了一口气，“他要为自己的大公子杨天宇下聘，迎娶雪儿为妻。这上面还有上柱国王错大人的联名。那玉佩就是信物。杨候爷在信上说，等雪儿满十六岁时就让二人完婚。”

　　容氏一听到这几句话就不高兴了：“杨候爷老糊涂了吧！他堂堂地候府勋贵，本地名门。竟要为自家的公子娶一个庶女为妻？依我看，只有咱们飞烟才配得上这门婚事。老爷你就别管了，我即刻修书给父亲，请他为飞烟游说。决不能便宜了那个小丫头。”

　　容氏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真不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慕天祥就算是个泥人，也是有脾气的。当即给了她一顿训斥，不准容氏再动什么歪念头。候府可早就指定了新娘的人选，还有上柱国做媒。试问天下还有谁敢在他们面前耍手段，简直是自取其辱。

　　处置完自己那不明事理的夫人。慕天祥就带上写有小女儿生辰八字的庚帖，亲自赴位于青川城东的广宁候府的祖宅登门拜见。宅子的管事早得了主家的吩咐，二话不说便收了庚帖。一个月后，广宁候府派人将记录着大公子杨天宇八字的庚帖从王城送至慕府。这婚事就算是定了。

　　对于这桩婚事，慕家上下各有各的想法。慕天祥自然是很高兴的。借这婚事能攀上候府，对慕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赵姨娘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嫁入了豪门，再不用担心会被人拿来当成垫脚石。忧的是她一个贱商家的庶女，低门高嫁恐怕会在婆家受气。慕天祥知她心思，保证会给小女儿备足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阁。

　　做为当事人的慕妃雪，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在定亲之后遇到过两次麻烦。第一次是在上阳节登高祈福时，被人贩子盯上了。另一次是家中失火，烧了她的小院子。还好都有惊无险。也不知道那素未谋面的候爷怎么知道了这些事，写了封信把未来的亲家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慕天祥惊怒交集，一查才发现这两件事都和容国公府有关系。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容氏所为。于是他就把广宁候写绐他的信寄了过去。还在末尾加上一句，若国公府再干涉此事，就马上休了容氏。

　　经过这些事，家里总算是安静了。慕妃雪就这样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长成了娇俏可爱的少女。还差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满十六岁了。慕家已经在筹备着婚事，并且开始教导慕妃雪练习礼仪和规矩，以备不时之需。

　　从小就喜欢上蹿下跳一刻不消停的慕妃雪，突然间被人看得死死的。无论走到哪都有一大群丫鬟仆人老妈子跟着。原来那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复存在。更要命的是家里还给她请了一群先生和女师来，教授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吃饭走路都要学习。几天弄下来，搞得慕妃雪的心里直冒火。索性破罐子破摔，变着法和大家对着干。

　　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叫她往东，必定向西。让她说一，马上能弄出一堆歪理来。偏偏这姑娘天生一副好口才，能把黑说成白，胡搅蛮缠的功夫无人能敌。慕天祥实在看不下去，就亲自管教女儿。岂料慕妃雪也是个火爆脾气，放言说谁敢动她，她就不嫁了。接着就离家出走了。

　　她一走不要紧，可把全家人吓了个魂飞魄散。好容易才连哄带劝的把人弄回家。慕天祥是招数用尽黔驴技穷，只好拉下脸来向容氏求助。谁知容氏打了个太极，推脱说老爷有言在先，不准她管慕妃雪的任何事为由。就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事到如今，慕天祥仰天长叹，后悔不已。但婚约已立，木已成舟。只好硬着头皮数日子，盼着赶紧把女儿嫁出去了事。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候府的消息。当听到这消息的内容时，被女儿折腾到几近崩溃的慕天祥，惊得差点吐血三升，险些背过气去。

　　郎中收拾好了药箱，说道：“慕老爷就是急火攻心

　　而已，并无大碍。待我开几副药调养几日就行了。各位切记，不可以再让他动气了。”

　　容氏以手帕拭去眼中泪水：“辛苦先生了。”

　　待郎中走后，容氏问自己的夫君：“老爷，您为了什么如此大动肝火？”

　　“还有什么？还不是雪儿的婚事。”慕天祥咳嗽几声才答道：“说好了雪儿满十六岁时，广宁候府就娶她过门。可他们竟早已给杨大公子娶了妻室却一直瞒着咱们家。那雪儿嫁过去算什么，妾室还是填房？”

　　“可老爷就算再生气，也要注意身体啊！”容氏劝道：“毕竟慕家一个商贾之家，和候府终究是门不当户不对。妃雪那丫头又是个庶出，能进候府做妾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了。何况对方并没有说娶她是去做正房少夫人的呀。”

　　慕天祥仔细想想也对。只能怪自己当时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才弄了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如此说来，还是我的过失。现如今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难不成还能悔婚吗？那可就不只雪儿一个人受影响了，会连累族中其余的晚辈。”慕家和候府联姻的事情人尽皆知，冒然反悔的后果不言而喻。

　　“哎，老爷说的极是。”容氏迎合道。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那个庶女嫁去做妾，就不用准备太多嫁妆了。正好都留着给自己的儿女将来用。

　　容氏接着说道：“我还留了个心眼儿，托娘家父兄仔细地打听过了。那杨大公子娶妻，是广宁候夫人的意思。而且听我在云天王城的朋友在信中说，现在王都人人都在传，杨候爷的二公子天生命硬，嫁给他的姑娘都活不过一年。这不，上一个刚没了还不到三个月，广宁候夫人就给儿子火速又娶了一个进门。看来他们候府也不是诚心要与咱们家联姻。至于妃雪嫁过去会碰上什么情况，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门外仆人禀报道：“老爷，夫人，有贵客来访。他们指名要求面见主人。请老爷和夫人定夺。”说完递过来一张拜帖，交给了门里的丫头代为呈上。

　　慕府花厅里，双方分宾主落座。来客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中年文士打扮，悠闲的摇着扇子。另一位是个五大三粗的持剑武夫。他们对面的慕氏夫妇带了不少健壮家丁和仆人壮声势，倒显得有些可笑。

　　慕天祥咳了一声，说道：“二位不远千里从云天王城广宁候府来到寒舍，有何贵干哪？慕某冒昧请教二位名讳。”之前听下人说这两人自称是候府所派，本不想理他们。转念一想，就算是两家的亲事不成，倒也不至于搞成仇人。所以就安排在花厅相见。

　　那武夫开门见山：“俺叫尚武，这位是候爷的幕僚乌先生。”那乌先生向对面一抱拳：“在下乌有虚，受候爷所托，前来贵府履约。”

　　“履约，履什么约？”慕天祥不由得觉着奇怪。

　　“自然是令爱和我家二公子的婚约啦。”乌有虚微笑道：“我们二人今日是特为此事而来的，代表候爷和二公子向贵府下聘礼的。这是礼单，请您过目。”他从衣袖中取出来一份大红帖子双手奉上。

　　慕天祥看都没看一眼，脸色如寒霜一般：“哼，怎么你们家的二公子命太硬，没有人敢把姑娘嫁给他。才想起我的女儿了。听闻贵府已为大公子娶了一房。那我的女儿嫁过去算什么，妾室还是填房？再说和我女儿定亲的是贵府的长公子，为什么会换成了二公子？”

　　乌有虚说道：“您刚才说的，确有其事。但那都是候府主母淳氏的主意。候爷在外征战，对此事是不知情的。大公子母命难为，亦是身不由己。”接着他详细的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提起那个淳氏，乌有虚亳不掩饰言语中的鄙视之意。“候爷闻讯后很生气，已经狠狠地训斥了夫人。且再三交待在下，此行一定要让您同意这门婚事。至于令爱您无需担心。以后她就是二公子的正室夫人。候爷保证，会在成亲前将一切事务都处理好的。婚期您来定，候爷只希望能尽快完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慕家人没有理由不相信对方的诚意。于是就收了礼单并回信一封，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以后。因为候府老宅过于陈旧需要修缮，所以新娘出阁当天只在那里祭拜夫家先祖。至于婚礼，就安排次日在平川功勋岗上的杨府别院举行。婚后夫妻俩暂时住在那里。待王城候府为新人准备的居所完工以后，就将小两口接过去。

　　一切都已经是尘埃落定了。那两个候府的人婉拒了慕家的盛情款待，在将带来的三十三车聘礼留下后就急匆匆的告辞了。但是他们却严词拒绝了容氏代为转交的提议，将东西和礼单都直接送进了慕妃雪的院子。还在院外行礼拜见了未来的二少夫人之后才走。竟没有把慕家的众多长辈丝亳放在眼里。

　　当着全府人，被两个外客给下了面子。容氏心里很不痛快。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被全部落在了那个庶女的手中，自己连摸一下都不行，那种感觉如同被人用钝刀子割肉般痛。慕天祥自然明白她的私心，却装不知道从夫人身边走过去。径直进了院子去找小女儿耳提面命去了。

　　深夜，牌坊街。

　　两个影子轻轻推开了广宁候祖宅的大门，溜进了这座已经有百岁高龄的老房子。平常只有十来个人负责打扫维护这里的楼阁亭台。因为二公子和慕家幺女的婚事已定，候府就雇了一批泥瓦匠对房子进行修整。此时此刻干了一天活儿的人们早就睡了，偌大的庭院内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树叶时发出阵阵呜咽。

　　通向湖心岛的走廊尽头，一个白衣人迎风独立。两道黑影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参见少主。”

　　“两位辛苦了。”白衣人伸手扶起来者。“此次计划，我们已经策划筹谋了十年时光，成败在此一举。所需要的东西都到齐了吗？”

　　矮个子黑影说道：“东西都藏在运送礼品的大车夹层里，已经运进了慕家。放在了指定的位置。就等那一天了。”

　　白衣人转向另一个黑影：“外围的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瘦高个的黑影哈哈一笑：“万事俱备矣，只欠东风兮。”

　　“只是，公子，”矮个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为了大昭的万世基业永固，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却屡次三番地牵连无辜的人，我总觉得这么做太不地道了。”

　　白衣人的眼神无比的冰冷：“大丈夫行走于天地世间，当以忠孝仁义为先。在这四种品德中，忠字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一百六十年前季君入我大昭，为国谋划半生，事必躬亲。最后以身试法牺牲了自己和季氏三族数百口的性命，方才换得大昭今日的强盛富饶。难道我们不应该以此为鉴吗？”

　　“季君高义，我等奉为楷模。只是慕家的那个小姑娘，却要为了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可能会赔上一生幸福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唉，可惜了！”瘦高个叹道。

　　“尚武、乌先生，你们走吧。做好准备，务必保证万无一失。”白衣人挥挥手。对面的两个人立刻消失在夜幕中。

　　东方的天空中露出来了一抹亮色。白衣人看着这既将到来的黎明，心中无比惆怅。他站在风中，轻轻地说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