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二十七年，元明帝驾崩。
遗诏宣嫡皇子境王江岩继位，境王即刻从西北赶回来处理国事。
此时，卫晓在汗青馆当值，任七品记史官。
先皇头七之时，卫晓留在馆内誊抄史录。
他笔尖一颤，在纸上划出一条墨痕。
一个老太监缓缓走进来，轻声道:“卫大人，圣上已经入宫了，请您一叙。”
卫晓愣了一下，整理好东西，道:“好，我知道了。”
“请吧。”
“有劳公公了。”
紫宸殿内，内侍给江岩褪下了帝王孝服。
一小太监来禀告:“陛下，卫大人来了。”
江岩笑了一下，道:“请他进来。”
卫晓进来后想瞅他一眼，突然想起不可直视圣颜，生生憋住了，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起来吧。”江岩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玩味道，“抬头，想看就看吧 。”
卫晓起身，也不避讳，直直地看着他。
呀，变帅了。
“坐吧，找你来有正事。”江岩不再玩笑，看了宫人们一眼。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卫晓正经坐下，道:“陛下请讲。”
“眼下朕虽然登基，但并不太平。”江岩为卫晓倒了杯茶，“不出半月，西北必定会乱。”
“西北原是朕在管理，出来差子也必须由朕来收复，否则就是朕无能。”江岩低笑一声，“朕的二哥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更何况还有一个太后呢。”
“卫晓，朕走了以后，他肯定会有所动作。”
“他会想方设法的让您死在西北。”卫晓垂下眼眸。
“是。不过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江岩道，“你的任务，是和其他人守着京城 。”
“我曾经做过二皇子的伴读，您就不怕我是二皇子的人？”卫晓捧着茶杯，氤氲的水雾掩盖了他的神情，言语带笑。
“你怎么可能是他的人。”江岩皱眉。
你明明是我的人。
他……待你不好。
江岩轻轻抵了一下舌尖，压住了这句话，道:“卫家人从不结党营私，你卫晓也不是那种人。”
卫晓笑了，起身行礼:“谢陛下。臣明白了。”
“到时候有问题去找江北吧，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
“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嗯?”
“别受伤。”
“……啊？”卫晓愣住了。
“朕要你别受伤。”江岩看向卫晓，一字一句道，“有朕在，你不许受伤。”
江岩眼眸漆黑，满是卫晓不懂的情绪。
卫晓看了看他的眼睛，又飞快地躲开了，胡乱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半晌无话。
卫晓又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眨了眨眼睛。
刚才那话听着好生奇怪……
气氛有些许尴尬。
卫晓正考虑着应该说点什么，一个内侍轻轻叩了叩门，道：“陛下，该用膳了。”
“传。”江岩看了看卫晓，道，“留下用膳吧。”
“是。”
内侍布好菜，都试过一次后掩门出去了。
聊完公事那就该聊私事了。
江岩用公筷给卫晓夹了一筷子菜，似是随口问道：“及冠了？”
卫晓就着菜吃了一口米饭，轻轻点了点头。
“可曾取字？”
“取了。”卫晓想了想，也给江岩夹了一筷子，道“臣字临希。”
“不错，是个好字。”
“承蒙陛下厚赞。”
江岩看了看碗里的菜，勾了下唇角，又看见卫晓猫儿似的小口小口地扒拉着饭，不满道：“怎么吃得这么少。”
“没有，臣吃了很多了。”
“再吃些，不然倒显得是朕虐待你。”江岩放下碗，看着卫晓吃。
被皇帝亲自监督着吃饭……
如此殊荣……
卫晓有一点点小惊吓。
等到卫晓把他的“小猫碗”里的饭都吃完了的时候，江岩才让卫晓停下。
江岩叫人收拾好桌子，转头对卫晓道：“你等下再走，有东西给你。陪朕聊聊吧。”
卫晓点头。
“大家可还好？京中可曾发生了什么趣事？”
“大家都好，还是老样子。”卫晓一顿，笑了，“至于趣事……数不胜数。”
“陛下可记得四皇子那个看起来有一点胆怯的伴读吗？”
“记得。”
“他早就成亲啦，媳妇儿很漂亮，儿子都会走路了。”卫晓啧啧两声，“羡慕啊。”
江岩挑眉。
你羡慕什么。
你要愿意我现在就和你成亲。
卫晓又道：“京城里前两年新修了个湖，叫苏木湖，名字很好听。城南有一家很好吃的糕点坊，是你走了以后我发现的……”
江岩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拨弄了一下茶盖，道：“光说别人，说说你自己吧。”
“我？”卫晓愣了一下，“臣没什么好说的啊。”
“说说。”江岩坚持道。
“哦……”卫晓眨了眨眼睛，道，“臣养了两张猫。”
江岩一笑。
呦，小猫养小猫儿。
提起猫儿，卫晓笑了，用手比划了一下：“不大，一只全身雪白只有肚皮中间有一个黄色的斑点，这只叫大栗子。”
“另一只也是全身雪白只有屁股上有一个黄色的斑点……”
“那只叫小栗子。”江岩看了看他，接话道。
“没错，您怎么知道。”卫晓嘿嘿地笑了。
“这很符合你的起名风格。”江岩看着他傻笑，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卫晓吓了一跳。
皇帝不仅监督他吃饭还摸他头发……
简直像他爹一样……
江岩要是知道他这么想怕是要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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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江岩并没有读心术，他唤来一个内侍，问：“好了吗？”
“禀陛下，已经好了。”
“拿上来吧。”
“是。”
卫晓回神，看着内侍拿上来一个盒子，有些好奇。
江岩阖了阖眼，道：“给你的，回去看看吧。”
“时候不早了，朕派人送你出宫。”
“是。”
卫晓提着盒子，跟在一个小太监后面。快出殿门是时，他转身回眸。
晚风吹过，文人轻简的袖袍随风舞动，像展翅欲飞的仙鹤。
江岩看着他。
“陛下，万事小心。”他道。
江岩点头，道：“朕知。你不要受伤。”
“臣明白。”卫晓一笑。
回家后，卫晓轻轻打开了盒子。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一盒栗子糕。小巧精致的糕点放在一块雕花玉牌上，十分可爱。
拈了一小块儿吃，甜甜的，一点也不腻。
卫晓笑了。
窗外夜凉如水，满天的月色似乎都融到了小小的栗子糕中，蛙声鼓动，带来的还有夏日抑制不住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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