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璎费力地抽出自己的双手,才从汪顺手里接过信件与药草,心中忍不住暗骂当初来抄家的不知名人士。
“璎儿,有郎君如此记挂,倒是福分不浅。”
“多谢汪爷。”
汪顺上下仔细打量完秋璎的模样,忽然觉得假以时日便可浅尝一口,但若要说最快能品尝一二还不惹事端的还要另外一位。
待汪顺转身离去后,秋璎立刻收敛起笑,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到边上疑惑地拆开那封信,心疑杨霄那年纪也不至于令人误会。直到那认不出的字迹浮现在眼前,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似的翻了个白眼。
“简直是个笑话,本姑娘何须你个陌路人筹银赎身。”秋璎将信件揉成一团用力地丢出,埋怨忽然没了音信的杨霄,又想起故人旧约不禁感慨道,“三醉芙蓉就要开了。”
秋璎的醉芙蓉画了一半就被家人使唤莫偷懒快去干活,情急之下将装有药草的荷包落下。没多久,前院的假山处也来了人,汪顺为巴结权贵官宦,将赎身之事说与来查探教坊司情况的元阆。
“姜云。”
汪顺狗腿地笑着接过姜云递上来的一枚金锭离去,而元阆捡起假山下揉作一团的废纸展开来看,感慨秋家女子之薄情寡义,苦这郎君一片赤子真心白瞎喂狗。
“主事,你明明早就堵了那条路,何须还给那个……”姜云见元阆拾起个荷包查看,头一回见这骄傲的人身上有点别样的情感,甚至单膝跪在假山下端详起地上那寥寥几笔的东西。
误以为天上下雨的姜云抬头看起这高悬于天的烈日,防不胜防又被这“木盆暗器”砸了一脑袋,欲要追查那如此胆大的女子时却见元阆已迈开步子匆匆走到外头。
原是折返回来的秋璎见到元阆与姜云头一回生出胆子偷偷爬上假山高处,给元阆浇了一身浣衣水,又因畏高吓得将手里的盆丢下砸了姜云。
出来寻人的秋嫣在暗处目睹秋璎干的事,心中虽是解气但见离地三尺下不来的秋璎是哭笑不得、无奈扶额,最后提着这小丫头片子的后衣领训斥。
“那是你能招惹的吗?平日还算机灵,今日是给谁借了胆子?小命还要不要了!”
“那明明是他拿了我的东西,人家说不问自取就是偷。”
方才秋嫣抱自己下假山时,秋璎第一回见这个人顺眼点,心想念及正直无私的二伯,日后就勉强喊她一声二姐吧。
“那东西写你名了,还是跟你姓?一点儿也不知轻重。”
“二姐,你弄疼我了。”
秋嫣听见这声“二姐”不觉起了鸡皮疙瘩,发现往日与自己不对付的四妹妹竟是有些可爱。
“长点记性,日后莫要胡来。”
“知道了,知道了。”
这姐妹和谐的场面也就维系了一会儿,秋璎在秋嫣面前照旧哼了一声后,抬起高傲的头颅端着空木盆拉走来寻自己的秋玫。
秋嫣暗骂秋璎这个丫头死要面子还很没良心,顺理成章在这小丫头手里抢食以报今早忘恩负义之仇,其实秋璎是碍于面子不肯直接分食。
回了总章衙门的元阆换好衣物,拿出那只被护得干净的荷包,烂熟于心的药方子一一展现,心虚不宁到将手中的公文放下。
姜云见元阆如此心不在焉,按理说无论发生何事他总以公务要事为先,这是头一回连公文都给拿反,甚至还凌乱地放在一边。
“姜云,帮我打听个人。”
“主事只管吩咐。”
姜云自认几乎是一路跟着元阆升迁贬谪,本以为会是棘手的公事,谁曾想元阆会在如此紧要关头托自己打听一名女子。
“她于我来说很是重要,眼下我根本抽不开身,又恐她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受了委屈。”
“若是有消息你便派人送信给我,无论与否都要保她平安以待我回京。”
姜云知晓元阆私底下待自己极好,连带自己那假的父母双亲都以礼相待,哪怕是各为其主,也愿为了这份情谊替他寻人。
“主事不必担心,属下定会替你寻到。”
“若你没能寻到……过后我会亲自来。”
当日,元阆驱车回西渚照料生病的张家二老,姜云以总章衙门之名来教坊司寻了嬷嬷打听人,算上埋在棺材板里的,教坊司适龄女子的名单也足足有好些。
教坊司的夜很热闹,有美人抚琴对饮、有公侯将相谈笑,而姜云却只想在元阆回京前就寻到那名女子,只是探查数次终究无果不免泄气。
转机来的那天照旧是夜里,本要无功而返的姜云见到那抹侧影便知是那日泼水丢暗器的“小人”,突发奇想欲上前警告几句,凑近一看才发现好像在吵架。
“阿娘,他要唱救风尘的戏码我就得陪他吗?还拿我阿哥给的银钱做他的脸面。”秋璎撕碎杨霄寄来的信件傲气地说,“我哪怕在教坊司以色侍人,也不会承他的情。”
“你不许任性。”
“阿娘,家人自当是同甘共苦。”
“这事由不得你胡闹!”
挨了一巴掌的年轻女子目送一名离去的妇人背影后,委屈巴巴在假山掉泪。姜云本觉得落井下石实属不妥,就要先行离去明日办事再来警告,直到被阵阵叮当脆响拽住脚步。
月色之下的那枚铃铛刻着雎鸠鸟的花纹,两头缀以环绕回纹,指腹摩挲之处刻着个“家”字。碍于假山阻隔视野,姜云看不清细的地方,但这绵长空灵的双声回响确与元阆拿起的那枚一模一样。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光轮停月夜,璎珞坠千花。我的名还是你教我写的,不过我最喜欢你教我‘家国’二字。”
“今日芙蓉凋零,金桂飘香,那算是你失约还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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