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中）

秋璎与牙婆碰上面时，听见乔谦与楚微介绍人时更是难以置信，俏儿至死都不知她是被她心心念念的乔郎骗去窑子里待客的。

那牙婆自然能认出这破天荒逃出去的臭丫头，更不会让秋璎坏事，装作一副慈和模样抓住秋璎的手说起和善之话问候人。

赶来的元阆护住秋璎不被生人触碰，却误以为秋璎是因楚微犯病。秋璎下意识抓紧了元阆的手，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更不能让楚微成为第二个俏儿。

“哥哥，她……她是……”秋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惨死的俏儿，手止不住颤抖，泪水夺眶而出，“不可以……婚……”

“贝贝，贝贝，看着我，不要多想。”元阆微微侧身让秋璎看不见楚微一行人，伸出一只手抱住秋璎安慰人，“晚些时候姥爷还有阿哥要来找你，你不是想见他们吗？”

听到家人要来的秋璎鼓足勇气暂时离开元阆的怀抱，要指认牙婆和乔谦二人时，被此时进屋的其中一位不速之客彻底扰乱心绪，是此生绝不会忘记的那双眼睛。

牙婆的亲戚见到从自己手下逃走的姑娘也是很震惊，快步走到了乔谦与牙婆那里。对视之间，璎姑娘的防线破了，元主事侧身挡住那群人，此人与钱氏之子太过相像。

理智被恐惧一点一点蚕食，秋璎哭着抱紧元阆，连带钱氏母子那次的恐惧都席卷而来。“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

“我不会丢下你，贝贝不要怕。”元阆朝张翼递眼色送客赶人，轻声哄着几近崩溃的秋璎，“哥哥会一直陪着贝贝。”

牙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璎姑娘将事情和盘托出，她看得出张家小哥是个官爷。而璎姑娘一说就会暴露自己的买卖。

“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不要我了。”

“贝贝，不要乱想，我绝不会丢下你。”

“我就要追上你了，他们丢石头砸我。”

“都是我不好。贝贝，不要拿手抓伤口。”

元阆捧起秋璎的脸擦泪，反复告诉小姑娘以后自己会陪着她。秋璎被那些往事反复折磨，半梦半醒间害怕自己会胡乱来，继续说出那些不想让元阆知道的事，奋力推开人跑到外院。

元主事后脑磕到墙上，几日来连轴转，欲要追人又眼前一黑。璎姑娘腿脚不便又跑得急，好巧不巧摔在借口折返回来的牙婆脚下。

装作好心扶人的牙婆更是隔着衣物掐起璎姑娘，威胁璎姑娘莫要多嘴坏事，否则就让那位亲戚再好好疼她，再让她像俏儿那样死去。

四下无人注意，那牙婆忽生一计，想借机杀了秋璎，不曾想被受伤的秋璎反将一军。众人听见动静后只见秋璎坐在牙婆身上，手握锐物要刺人。银钗从耳旁散落的鬓发擦过，早就发现来人的牙婆故作心惊肉跳，使出全力推开秋璎。

牙婆恶人先告状，哭诉璎姑娘要害自己。璎姑娘最受不住的便是那些异样的目光，就像是回到了乌郡被当作疯妇的日子。

爬起来的秋璎站不来，右手握着银钗，伸出左手要抓楚微的裙角被张翼乔谦一同隔开了。

“我没疯，我……我不是疯子。”

“小嫂嫂，没有人说你疯。”

秋璎看向张师婆，只见张师公把人护在身后，带着哭腔说：“师公师婆相信我，她才是坏人。”

“丫头，我们知道，你别急。”张师公面上虽是这么说，但显然已将秋璎判作发病伤人，只因秋璎先前所为。

虎口逃生的秋璎本就脆弱敏感，屡次逼自己清醒一些，不能让俏儿的悲剧重演，张家两位这声丫头足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才是那个外人。”

“小嫂嫂你想多了。”

“你们都觉得我是疯子。”

“小嫂嫂你误会了。”

“我有事与你说。”

秋璎慢慢起身走近乔谦边上的张翼，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送乔谦去陪俏儿。这样俏儿见到人了，楚微也不会有事，自己也能解脱了。张翼见秋璎忽然转身看向乔谦，及时出手将人手中银钗夺下，这才没有血溅当场。

璎姑娘摔倒在地，面对一群人的问责，看着无数失望的眼神，又被自己看到的俏儿吓一跳，开始叫人全都走开，分不清周遭的是谁。

张家三口觉得璎姑娘的病越来越厉害，已经是能对素不相识之人下手，开始考虑将璎姑娘送回家。元主事缓了快一刻钟才勉强能起身，一出去就看见璎姑娘摔在地上却没人肯扶一扶。

秋璎是第一个发现元阆的人，欣喜地喊了两声哥哥将众人视线拉向了身后。泪眼婆娑的秋璎拿手心擦泪对元阆无助地说：“哥哥，你别丢下我。”

“贝贝，我不会。”元阆本就不悦，听见秋璎的话着急护人又被张翼拦下，用不可违抗的命令的口吻对张翼说，“放手。”

张翼知道元阆先前就由着秋璎打骂，如今又是这般不清醒，根本无法再放心让元阆与秋璎接触。

元阆迟迟不来，秋璎的眼神愈发幽怨不安，抓紧衣裙哭着质问人：“元阆，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张翼，我让你放手！”

“我不放，四姑娘现在根本就是……”

元阆看得出张翼要说的是疯子，一拳朝人脸上揍去又被拽回来，再也控制不住怒气，反手朝张翼腹部揍了一拳训人。

“张翼，我告诉你，今日地上的若是……你所爱之人，我身为兄长二话不说替你开路，而不是百般阻拦、出言不逊！”

张家二老吃惊元主事今日所作所为，以往张家小哥犯错，元主事最多只是训斥一句，有时甚至比他们做爹娘的还护人。比起无法向元主事故去的双亲交代，张家二老更心疼日夜操劳的元主事，相视间就做好送走璎姑娘的决定。

这些日子以来元阆所作所为，张翼全看在眼里，早也憋了一肚子火，今日更是不吐不快，说话跟炮仗似的没了分寸。

“元阆，我也受够你了！你能不能替我们想想，难道我们这些亲人都比不过她一个秋璎吗？她说要等你，你就去磨亲事，可才多久她就反悔嫁给别人。”

“她清醒都只喜欢喊你哥哥，不清醒的时候更是只会喊你哥哥。依我看秋璎根本就不爱你，她想要的从来只是西街树下的那个你。”

脱身后的元主事根本没听张家小哥的话，只是单膝跪地扶起又要摔下的璎姑娘，庆幸自己没有来晚以至于让璎姑娘过度受惊再次记不清自己。

“九十九。”元阆扶着秋璎的背，吹掉秋璎手心沾上的尘土，“贝贝，这一次我没来晚。”

“数慢了，是一百，但守时了。”秋璎抱紧元阆带些软糯撒娇的语气说，“哥哥，你怎么不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