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是……”玉檀有些欲言又止，“主儿，日子渐渐凉了，主儿又是刚刚生产，一路上总有不便，若是不将养好了，日后怕是要受苦了。再者小阿哥刚出生……”

青黛轻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按说我如今是不需要争这个宠的。”

“奴婢愚钝，主儿一向最得宠，又有两个格格和腹中的阿哥……”着实没必要冒险受苦啊！

可青黛也有自己的考量，对外的理由是想考察那些亲王台吉的衷心，这其中她的分量或许不占多少，只是皇上既考虑到了你，多与少都是该感激涕零的，换作旁人或许也就国母能进皇上的考虑范围了。再一个便是再多阿哥格格，只能说该有的体面不会少，再多是没有的。皇上既已有所表示，她的身体又无恙的情况下自是不会推辞的。

“如今天还未冷，再者必是出了月子才启程，一路上快不到哪儿去，又有林太医一路跟着，不会有事的。你是一路跟着我的，我这一路靠的不是家世，不是子嗣，只有皇上，皇上既说了离不开，不惜调整时间也希望我能陪侍一旁，又如何能拒绝？”

玉檀也是知道这个理，自然也知道以主儿的恩宠，便是刚出月子皇上都不肯落下，下面的人不然不敢怠慢，金尊玉贵自是不会受苦。只是还未有哪个嫔妃放着新生的阿哥不管，跟着皇上到处跑的例子，玉檀难免多想了些。

其实这些事本也不新鲜，只是人往往只能记得这一二十年的，先帝时期可从未开此先河，只有圣祖爷前期四妃未立，争斗的厉害的时候倒是有过，只这不光看这些嫔妃能否舍下，还要看皇上愿不愿意带，是以先例少了些罢了。

“此次将近年关，皇后娘娘定是不会去的，贵妃娘娘……惠仪格格年纪大了，若是不想远嫁怕是也不会去，倒是静妃……”蒙古可算不小的势力，虽然如今没有刚入关时的势力，也不比圣祖爷时期，但拉拢好了，不下于两个大家族。

玉檀其实也松了口气，“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若是坐镇宫中，娘娘也可稍稍放些心了。”

那倒是！青黛心里的担忧确实少了不少。

事情一点没超出青黛的预期，目前的大清虽还有和亲的事件，但那是出于安抚以及施恩，至少在草原那边传来消息以前弘暄是不会考虑将两个女儿嫁入远僻之地的。原是打算大格格二格格都不带着去的，只是皇后贵妃作为额娘思虑更多，作为女子哪怕贵为公主，日后嫁了人虽还能出来，只是不如此时潇洒快乐了，也着实是不忍心。只这番心思是不好宣之于口的，只说，“她们还小，此时不叫她们松快松快，日后大了，更是不方便。”

“可不是，再者自消息出来都惦记多长时间了。”

弘暄见皇后贵妃都是这么个意思，自是不会驳斥，反正都大了，自己都能照顾自己的。“既然皇后和贵妃舍得便叫她们一起去。”

“是，那臣妾就代惠仪、敬平感谢皇上了。”

“皇上，瞧着外面天气不错，皇上可要出去走走？”

弘暄倒是不防贵妃突如其来的邀约，只是此时皇后贵妃都在，还有早早叫过来的舒妃，往常倒是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满足，只是放在此时倒是不美，只好借口奏折堆积如山，推脱下次了。

贵妃也不失望，反而体贴的说到，“皇上久坐难免身子会有不适，日后天好的时候多走走，放松一二也是好的。”

皇后眉目轻敛，在一旁神神在在的坐着。舒妃虽远在软榻那边，但那璀璨夺目的星眸可是直勾勾盯着他呢，面前还有贵妃温柔似水关怀备至的体贴，嗯，饶是弘暄见识过大场面也一时招架不住，头一次生了躲避的心理。眸光微闪，视线落在桌案上，平复一二，点了点头，“嗯。”

“那臣妾便告退了，左右有舒妃妹妹在，皇上自有人照料。”当然她原来想说的是‘那臣妾便不打扰皇上和舒妃了’毕竟舒妃挺着大肚子，她们刚进来的时候人家就在软榻上坐的好好的，哪有伺候人的样子！

弘暄早已习惯，他也没有揣测别人的心理的习惯，自然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贵妃的话。贵妃即便心中并无多少爱意，到底也是自己的夫君，一向也是敬重体贴的，瞧见他对别人那么好，也不是毫无触动，只是她也清楚自己的那一点点小情绪无人在意罢了。

皇后也是面色如常，心中所想不得而知。“是，那臣妾也先回去了，不打扰皇上批阅奏章。”

她二人转身，青黛默默福身，可不敢多语，她又不是皇上，有恃无恐，这时候多嘴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换作她只怕要恨死了。是以她也不去挑衅皇后和贵妃那敏感的神经了。

…………

八月刚过，九月刚翻了几天，储秀宫突然传来消息，发动了。消息传到长春宫的时候皇后挑眉，有些惊讶，“不是才八个月吗？”

素练有些幸灾乐祸，“可不是，舒妃自怀孕后倒是未见劳累，怀的甚是轻松，谁也不知怎的为何突然提前发动了。”

“可有人动了手脚？”

素练不确定的摇摇头，“想是没有吧。”

七活八不活这是允诚都知道的道理，他倒是眉间隐含担忧。

“莫不是舒妃自己……”素练上扬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的幸灾乐祸被惊俱所代替。

皇后自是知道允诚宽仁，不喜这些，而且素练也着实放肆了。“唉，不管如何，先摆驾吧。”

“那儿臣去看看三皇妹四皇妹。”

皇后赞许的点点头，“今儿乱的很，她们在确实不好，那你便先回去吧，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是，那儿臣先告退。”

“嗯。”

皇后待允诚走后脸才冷了下来，凌厉的视线射向素练。

素练扑腾跪了下来，“娘娘～”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还要本宫教你吗？不要再有下次。”

皇后原也不想处罚只是允诚说的对，颓败之势微微由小见大，看来她是真得好好紧一紧了。

“是，奴婢知错了。”

…………

皇后这么一折腾自是早不了，至少皇上已经坐在了院子中间，对炎闷的白日似是毫无所觉。玉嫔，秦常在，欢常在，许答应俱已先到了。连如贵人，丽常在，最远的德嫔和福贵人都到了。好在贵妃，静妃还没来。

“臣妾来迟了，如今情况可好？太医如何说？”

“皇后坐吧，允诚在你那？”

皇后一惊，“是，刚他还说回去看看固安和晋安呢，她们没吓到吧？”

弘暄烦躁的情绪略压了压，“舒妃先叫人带走了她们。”

如贵人与青黛来往的多些，又与皇后亲近，见皇上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这才代为解释道，“两个格格原先守在院子里，还是皇上来了，叫人送了她们回去。”

皇后了然的点点头，见皇上脸上虽没有多少紧张之色，但瞧那双眼睛虚无到装不进去任何人和物，还有那看似随意歪靠实则作为支撑和浑身的紧绷感，皇后虽有一些心酸还是开口劝慰到，“皇上放心，舒妃已不是头一次，有了经验，何况此次只有一个小阿哥，自是轻松些。想来很快便能得了喜音。”

弘暄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但心中的担心丝毫未减。

众人等的汗流浃背的，又没个座，心里不少怨言，只是都不敢诉诸于口，面上挂着一样的担忧，嘴里说着一样的吉祥话。弘暄听的烦躁不已，里面一声声的痛呼清晰入耳，倒是接生嬷嬷那一声声催喊他浑然未觉。

里面陡然急促的呼喊，和明显气力不足的使劲本就叫他心焦不已，外面还在不断说着有的没的，弘暄不禁斥责道，“聒噪！”

顿时院中一静，便是皇上未点名更不知斥责为何人，刚刚开口的几人面色讪讪，心中忐忑不已，不敢再言。

“生了，生了，是个阿哥！”

伴随着新生儿尖锐高亢的哭喊声，里面接生的嬷嬷们更是喜气洋洋，早早有人洗干净了捧着青黛眼底。青黛浑身似碾碎了骨头般的头，手也抬不起来，不过微微转头都似花了大力气，看着手舞足蹈的红团子，青黛笑了笑，这才有气无力的合了眼。

云芝一急，“娘娘！”连忙叫太医把了脉，“娘娘只是气力不足，昏睡过去了。”

云芝乐的直念阿弥陀佛，“幸好，幸好。快，包了出去给皇上瞧瞧。”

“是。”早有那眼快手疾的只等这句呢！若是换作不得宠的小嫔妃压根等不得现在，一生出来草草一洗就捧出去了，只不过谁进宫前没听说过舒妃得宠的名声，分配过来更是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舒妃有孕时皇上的种种她们住在后殿还是耳目共睹的，自是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