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日——她竟然整整睡了二十四个时辰。
转头看向枕边,安安静静地放着一页纸张,页面内容极简,仅四个字:等我回来。
时宜心里突然就慌了,她发抖着双手,将纸张揉入掌心,贴近胸口,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进被褥内泣不成声。
沉眠期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张血迹斑驳的绢帛,上面写着: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像是被谁剜了心头血,给她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疼的她动弹不得。
她好怕,怕那个梦成为现实。
那个梦,太过真实。窒息之感,坠城之痛,都真真切切让她经历了一番。
中州城外天已大亮,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扰扰的大雪,将硝烟凝散在寒风中。
战争总算是结束了。
周生辰看着这满地伏尸,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的感觉,他已经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
“皇叔公!”
回头一看,是刘子贞带着群臣从城内走出来,彼时百姓也纷纷走出家门,都向周生辰走过去。
王军不知何时已经集结列队,军颜何其威风,何其严整!而金荣手下存活的士兵皆已被俘,入了牢狱。
王军,再次大捷!
周生辰望着向他围过来的百姓,看了看他与王军拼命守护的城池,心中感慨万千。
“殿下——”
众人唤他,情感是不同以往的真挚。
千万人同时下跪,就跪在他周生辰的脚下。
飞雪满天,世界又将是一片银装素裹。
良久,竟无一人接头交耳,也无一人稍有动作——他们在膜拜他们的英雄,感激他们的救命恩人。
北陈何其广大,其藩王上百,竟然只有他小南辰王,不顾千里之遥,置自己的性命于身后,不畏生死地赶来解救他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千万民之英雄,周生辰当之无愧!
等到回宫,周生辰却开始向萧晏和漼风交代整理朝政事宜——他要离开。可是无论是谁都知道,这个情况下,周生辰他必须留着!
只有他才能稳住臣心,只有他才能安抚百姓,只有他在,北陈,才能安好。
宏晓誉没忍住,开口问他:“师父,你这是……打算离开?”
周生辰没有否认,转头对她说:“是。我现在立刻,就要走。晓誉,接下来,北陈就交给你们了。”
萧晏心里觉得不妥,便也开了口:“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来安抚天下?谁来稳住朝堂?你走了,陛下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周生辰却是一脸黯然,低声说了句:
“时宜,在等我回去。”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都明白了一切,萧晏也不拦他了,反而说:
“一切,交给我们,你放心去吧。”
周生辰点点头,转身离开。
刚出殿,却不巧碰到了刘子贞。
“皇叔公,你去哪里?”
周生辰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字未语,然后上马离开,没有丝毫留念。
刘子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像有些落寞,又好似有些雀跃。
他的时宜,等很久了吧。
他的时宜,等不及了。
她早已下床,出了房门。没有告知桓愈,也没有留下痕迹,她选择悄悄离开。
她只是,有些想他。她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她不想等以后,她就想现在,去找他,去告诉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眉头紧锁着的男子,目送着她离开。他的双颊,早已被泪水打湿了。
“你们要好好保护她,直到她见到周生辰,有劳了。”
男子转头对屋内人说。
“是,桓太傅。”
屋内走出两名身穿南萧军服的人,跟在了时宜的身后。
“娘子,你看,他们,像不像当初的我们?”
桓愈温柔地对着风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