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落地,重重白衣在华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花形,一张黄金面具遮住面容。他一手执剑,另一手在森森剑锋上轻轻弹了一下,“叮”的一声,煞是好听。而这个动作,又十分气定神闲,仿佛浑然不把面前的黑衣妖魔放在眼里。妖魔缓缓将刀锋对准了他,白衣武者则缓缓立起。
戚容看得两眼发光,脸色发红,跳了起来,大声道:“太子表哥!太子表哥来啦!!!”
楼上楼下,众人无一不瞠目结舌。
这个登场,真真是如天人降临,大胆至极!
那城楼少说也有十几丈高,这太子殿下贵为千金之躯,竟是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来。方才一瞬间,无数人都以为是真的天神下凡了,此刻反应过来,不免热血沸腾,头皮炸麻,奋力拍掌。戚容更是一边大喊,一边带头大力鼓掌,喊到声嘶力竭,拍到双手赤红。国主与皇后含笑对望一眼,随之拍了起来。其余的皇族们也都眉头一舒,松了口气,跟着抚掌赞叹起来。神武大街两侧更是群潮翻涌,成百上千的汉子,激动得恨不得冲破拦道的武士们冲上去拥人高呼才好。
华台之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对峙,天神与妖魔各自一抖兵器,终于对上了阵。
眼看着总算赶上了,国师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这才登上了高台。和四周各位同僚相互点头一圈后,找了个位子自己坐下看。国主笑道:“国师,你是怎么想到这般惊世骇俗的登场的?真是精彩啊。”
国师抹了把汗,笑道:“的确是万分精彩。只是说来惶恐,这个不是小臣想到的,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皇后却拍了拍心口,道:“这孩子真是乱来,竟然一声不吭,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吓得我方才险些要站起来了。”
国师不免隐隐带了点骄傲,道:“这个皇后娘娘大可放心,太子殿下么,武艺超群,别说区区十几丈高了,就是再高几倍的城楼,他闭着眼睛也能轻轻松松上,轻轻松松地下。”
皇后面露喜色,温声道:“国师教导有方。”
国师哈哈道:“哪里哪里。太子殿下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天潢贵胄,小臣等能教导殿下,实属三生有幸。小臣有预感,有太子殿下坐镇,今日一定会成就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祭天武。”
他一连说了四个“天”,顺溜至极,国主微微一笑,转头去看,道:“但愿如此吧。”
这上元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和妖魔武者,乃是两个最重要的角色。两个都须得是武艺精绝的少年。尤其是悦神武者,服冠形制严格,华丽非凡,装备完毕后,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往往重达四五十斤。武者要在此等沉重的负担下,于万众瞩目前,绕城而行数圈,完成至少两个时辰的演武,期间不得有任何差池,岂不是必须要武艺超群?
好在,这两名少年都极为出色。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斗得煞是好看,又极有分寸,恐怕是演练了无数遍的。国主道:“扮演妖魔和太子对打的是谁?”
国师轻咳一声,道:“禀陛下,那是皇极观一名小道,名叫慕情。”
皇后柔声道:“我瞧这孩子打得也不错,比皇儿只弱了一点,大概和风信差不多吧?”
听了,国师神色不以为然。戚容一直趴在皇后膝头吃葡萄,忙吐了一口葡萄皮,道:“呸呸呸!不行不行!弱的不是一点半点,差得远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跟太子表哥比的!”
闻言,皇后笑着摸了几把他的头顶,一众贵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调笑道:“容儿可真是缠死他表哥了,一天不夸就浑身不痛快。”
下方人海之中,高呼冲破云霄:“打!打他!打死他!”
“杀了妖魔!”
这声潮越来越汹涌。戚容也在其中,双手拢在嘴边,比出一个喇叭状,哈哈笑道:“太子表哥,上啊!你用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忽然,台上妖魔一刀斩去,武者一剑反格,却是“嗯?”了一声。
照理说,在祭天游中,比斗只为悦神和表演,最多使出七分力即可,点到为止。然而,他接下这一刀后,手中的剑却是险些飞出。显然,方才那一刀,对方用了十成的力。
谢怜微一扬首,朗声道:“慕情?”
对面扮演妖魔的少年并未言语,又是一刀袭来。谢怜无暇多想,“铛铛”、“铛铛”接了数刀,心道:“这可比方才假打有趣多了。”如此一来,精神一振,也来了兴致。
于是,呼声排山倒海,兵器火花四溅。台上打得越是激烈,台下欢声越是雷动。忽的一阵剑啸,白光耀目,众人“啊!”了一声,屏息提气。原来,那妖魔的九尺长刀竟是被悦神武者那细细的一柄长剑挑飞,脱手而出,直钉入高台一侧的石柱里。有好事者去拔那刀,竟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纹丝不动,不由大骇:“这是把什么刀,这是有多大力!”
而华台之上,悦神武者一抖长剑,在剑锋上又是轻轻一弹。“叮”的一声清响,黄金面具后传来一声轻笑。
谢怜从容且愉悦地道:“打得不错。不过,你还是输了。”
妖魔失了兵器,半跪在地,默然不语,却握紧了拳。谢怜挽了一个剑花,在四面八方的欢呼声中,正要刺出这最后一剑,将妖魔“诛杀”,谁知,却在此时,上方尖叫四起!
谢怜心下一惊,收了剑,一抬头,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城墙上急速坠下。
刹那间,他什么也来不及想,电光石火,足底一点,纵身一跃,轻飘飘地掠了上去。
他飞身而上,双袖展如蝶翼,翩翩落地,轻盈如白羽。手里结结实实抱住了人,脚下结结实实踩到了地,谢怜松了一口气,这才低头去看。
怀中,一个满脸缠着绷带、浑身脏兮兮的幼小孩童,正蜷缩在他臂弯中,愣愣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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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白理都没理系统,一颗心都在谢怜和红红儿身上。这积分本来就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还是嗑CP最重要!!!
这孩子大约不过七八岁,当真是又瘦又小的一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小小的身体在他手臂里瑟瑟发抖,像是什么动物刚出生的幼崽。然而,那满头扎得乱七八糟的绷带缝隙里,露出一只极大的黑眼睛,眼里倒映出了一个雪白的影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什么别的都看不到了。
只听四面八方一阵又一阵倒抽冷气之声,谢怜微微抬起头,一颗心却蓦地下沉了。因为,他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落着一个金色的事物。
遮住他脸的黄金面具,掉下来了。
谢怜落在神武大街中央,仪仗队在他身后数丈,尚未游行到此处。惊变突生,武士们的稳健的步伐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散花的玉女们也面露惶恐之色,金车停滞,几匹高大的白马扬蹄嘶鸣,笙箫管弦中倏起几丝不和谐的乱弹。有人走,有人留,未能迅速统一步伐,场面似乎就要控制不住。大街两侧的人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高楼上的仙乐国主却是一下站了起来,
望着儿子的身影,神色关切而凝重。
他一站,其余的王公贵族还哪里敢坐?纷纷起立惶惶然。国师的屁股才刚刚把凳子坐热,这下又凉了,正急速思考要不要立刻五体投地跪下自责,戚容却已跳上了栏杆,撸起了袖子,怒声道:“又怎么了?怎么回事?队伍怎么乱了?这群废物都在干什么?你们吃白饭的吗连个马都拉不住?!”
皇后面色苍白,双眉轻蹙,赶紧又让人去拉他下来。眼看着人群开始隐隐骚动,一场大乱便要暴发,正在此时,谢怜霍然起身。
平日里,尊贵的太子殿下都是深藏于皇宫之中,或是隐于皇家道场静修,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在百姓之前抛头露面。这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由是,众人不由自主都被他吸引,望了过去。这一望,又都不由自主微微屏息。只见那少年长眉秀目,俊美已极,一身荣光,耀眼夺目,使人不敢逼视。他一手抱着那孩子,另一手持剑缓缓举起,指向华台之上。
那妖魔原本在台上俯瞰下方事态,见此举动,顿了片刻,忽地足底一点。
人群一阵惊呼,妖魔的身影如同一道黑云,掠过半空,飞到方才长刀脱出、钉入的柱子上,握住刀柄,将它带着裂缝迸石拔出,再翻身一跃,落到了大街中央,武者之前。
见他瞬间就懂了自己意思,过来配合,谢怜低低赞了一声:“好慕情!”
这下,悦神武者和妖魔都下了台。一黑一白,一刀一剑,终于再次对上了阵,众人热血上涌,也再一次沸腾起来。高楼上,贵族们的面色也齐齐舒缓,总算是好看些了。
妖魔作势要斩武者怀中抱着的幼童,双手握刀,长刀一横,向谢怜劈去。两人装模作样地拆了几下,打着打着,重新飞身回到华台上。风信趁众人注意力转移,从大街上一滚而过,抓了面具,再冲进仪仗阵里低声喝道:“阵脚别乱!都别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走!走完这一圈再回宫!”
仪仗阵中数人连忙收敛心神,回归各自位置,重新振作。而那边,一回台上,慕情攻势更猛,谢怜“铛铛”接了数刀,这时,却听怀中孩子“啊”了一声,想来是被裹挟于刀光剑气之中,吓得厉害。谢怜左手抱紧了他,沉声道:“别害怕!”
闻言,那幼童抓紧了他胸口的衣物。谢怜一手抱了个孩子,另一手使剑,游刃有余。拆了一阵,他觉得怀里那孩子又颤颤举起了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肩,仿佛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又道:“没事,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的。”
说完,他低喝一声:“慕情!”
对面的妖魔微不可查地一点头,谢怜一剑挺出。
于是,万众瞩目之前,悦神武者终于将妖魔一剑穿心,当场诛杀!
慕情带着妖魔面具,捂着“伤口”,踉跄着后退几步,挣扎片刻,终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戚容在楼上哈哈大笑,拍掌道:“死啦!死啦!太子表哥杀死妖魔鬼怪啦!”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祭天游队伍继续行进,驶向皇宫,已经收了尾,准备进入宫门道了。由于补救及时,情节又刺激,方才出了那样一个意外插曲,百姓们非但没有抱怨,反而热情更高。无数人大喊着“殿下”、高呼着“天神”,跟在华台后,成千上万,一齐朝皇宫涌去。几位将士不得不派出更多几倍的武士和士兵去拦截这些过于亢奋的百姓。然而,终究是没能拦住,人潮冲破了防线,蜂拥而上。
仙乐国主在高楼上道:“卫兵!武士!”
恰在此时,整个仪仗队的数百人已全数进入了宫门道,朱红的大门在华台身后轧轧关上,招展的彩旗不再飘摇。百姓们扑了个空,扑到门上,拍门声和欢呼声都震天巨响。
而紧闭的宫门之内,华台之上,“哐当”两声,白衣的悦神武者与黑衣的妖魔,双双扔了手中兵器,重重瘫倒在地。
谢怜浑身是汗,把那层层叠叠的华丽神服扯开,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好险,好险。累死我了。”
慕情也把沉重的妖魔面具脱了,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却没有喊累。
他一转头,见谢怜手里还抱着那幼童,蹙眉不语。风信却在下面追着华台便跑边道:“殿下,你干什么把这小孩儿也带进来了?”
那幼童趴在谢怜胸口,僵着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谢怜坐了起来,道:“不带进来,难道就丢在外面吗?街上那么乱,这么小一只,放下去一会儿就给踩死了。”
说完,他把那幼童抱起,顺手在这颗小脑袋上摸了两把,随口道:“小朋友,你几岁了呀?”
那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嘴巴也一声不吭。谢怜继续问他,哄道:“方才你怎么掉下来了呀?”
慕情道:“殿下,这孩子怕是不敢说话,吓呆了吧。”
谢怜又摸了那幼童脑袋两把,觉得这孩子呆呆的没什么意思,不摸了,评价道:“傻乎乎的。风信,待会儿你找个人从偏门带他出去吧,看下他是不是有伤,脸上缠着绷带呢。”
风信伸手,道:“好。把他递过来吧。”
谢怜便把那幼童抱了起来,递过去。谁知,却没递成,风信道:“殿下,你怎么还不放手?”
谢怜奇怪道:“我放手了啊?”再低头一看,啼笑皆非,却原来是那小孩儿的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没放开呢。
几人一怔,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谢怜在皇极观修行,多少善男信女,或为看个稀奇,或因心中信仰,为见太子殿下一面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见了他一面,就想再见第二面,恨不得跟他一起做道士才好。没想到这小朋友年纪小小,也颇有此风。在华台一旁护法的有不少同在皇极观修行的小道士,纷纷笑道:“太子殿下,这孩子不想走呢!”
谢怜哈哈笑道:“是吗?那可不行,我还要做自己的事呢,小朋友回家去吧。”
闻言,那孩子终于慢慢松开了手,不再抓着他衣服了,风信随即一把捞过他。那幼童被风信提在手里,一只黑得发亮的大眼睛却仍是直勾勾盯着谢怜。这幅神气,简直像是鬼附身了一般。见状,许多道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谢怜却根本没再看那孩子,只对风信道:“你不要跟提破烂似的提着他,吓到人小孩儿了。”
风信便把那幼童放到了地上,道:“别笑了。国师要疯了,殿下你还是想好,待会儿怎么交代吧。”
闻言,所有人果然都不笑了。
秋白原本就没有被安排什么事干,先前就一直混在人堆里看热闹,仪仗队进入宫门后,她便悄悄绕到了皇宫的偏门处,找了个角落蹲着,无聊了就数数地上的蚂蚁。
数到273时,终于看见风信领着一个小孩从皇宫中走了出来,将人送到门口,风信便离开了,秋白则悄无声息的跟在红红儿的身后。
走到一处小巷子时,秋白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红红儿对这突然出现的人表现出短暂的惊讶后,便是警惕。
看着他板着一张小脸满脸紧张,还要故作镇定的神情,秋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小朋友,姐姐没有恶意,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红红儿不吭声,依然十分警惕
“都说了,我没有恶意.…算了。我问你刚才那个抱你的那个哥哥,你喜不喜欢他?”
红红儿依然不吭声,可眼中一闪而逝的慌张和紧攥着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小心思,秋白也不拆穿,继续道:
“他的命运多坎坷,你能保证在强大之后护好他吗?”
“我…能”这是红红儿第一次回答她的问题。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听他说出来还是好甜啊!!!
秋白尽力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好,那你可要记住了”
待红红儿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留下一本书,那人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小朋友,喜欢就要努力去追,不要等失去才后悔莫及,身份可不是天定的,命运是靠自己争来的,我相信你。”小太子妃,暗处一只三尾小白狐正注视着小巷中还未长成的雄鹰,虽还未拥有翅膀,却已经有了飞上悬崖绝壁的决心,只是希望不会用到这张牌。
灾难拉开序幕了。这安逸的日子还有几天呢,殿下你准备好了吗?飞上神坛又跌下来,可比直接跌落更为痛苦,但愿那件事还来得及……
空桐栖非常抱歉,大部分都是原著内容,可能有点水,求原谅!求原谅!!求原谅!!!
空桐栖5420字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