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外,微月忽然止步,松开了拉着润玉的手,看向他若有所思,无言。想来一经此事,天帝天后应该也不会多加为难润玉,再如何也得顾及微月的几分薄面。只是眼下微月有些放心不下润玉,这家伙性情温和隐忍,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同他人说。俗话说女人心思难以捉摸,比起太微,那天后荼姚才是个令人不得不提防的角。
润玉见她松了手,竟生了些失落感。是要道别了吗…?看微月少顷不曾说话,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故作咳嗽两声,目光飘忽看向他处。
润玉“微…微月。”
微月听闻润玉唤她,方才回过神来。想着回玉清境也并无琐事,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就在这天界待上一阵好了。眉目灵动,笑靥如花。
微月“润玉,可否在你这借宿几日?”
此言一出便抚平了润玉心下的不安,出乎意料,掩住惊喜。
润玉“自然。润玉的璇玑宫素来冷清,还望微月莫要嫌弃。”
当人一旦触及了从未拥有却又令人向往的美好,便会贪心地想要留住,想要把握住。而她的到来,恰似光。这寻了许久的春天,她一笑便是了。
微月“不会不会,有劳润玉啦。”
微月笑着向他道谢,在天界有一个落脚点也是不错的。
二人相视一笑,润玉便领着微月前往。
路上,微月不时撇头看他,想着这般好性子的人过往都是如何走过来的呢。她微微皱眉,启齿,
微月“润玉,我曾经听说过几回,这荼姚骄横跋扈,偏袒二殿得很。太微亦是,少有过问。方才九霄云殿上,他们明着是问你,心下却认定你就是那不轨之人。我断不信这是第一次,你就这般甘心吗?”
显然,微月是在为他抱不平。见她皱眉,颇为触动。润玉并非愚笨,多数事自然看的透彻,只是不愿面对不愿计较,他始终认为父帝母神的心中应是有自己的。
润玉“微月不知,润玉并非母神所出,因此母神偏爱旭凤多一些也是应该。润玉本就生来淡泊,如今与长夜为伴,做这一届散仙也好。”
润玉故作轻松地答道,目光放远,是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几许失意油然而生。
微月听他这番话,知晓他长久来的不易,出乎地有些心疼。便走急了几步,挪至润玉面前,朝他笑颜。
微月“大殿也好,散仙也好,润玉便是极好的存在。有幸识你。”
润玉止了步,微愣。一时间觉得岁月静好,即便无功无就,身边有人相伴足矣。与微月相识,分明是润玉的荣幸。
润玉“走吧。”
璇玑宫,七政殿。由仙侍告知,旭凤已在此等候多时。微月随润玉进了殿,那生人应该就是二殿了。旭凤见了她,面生得很,只是疑惑,猜想许是兄长的朋友,并未多问。微月也不打扰二人,随性坐在另一侧看那桌上的书籍。
旭凤“大殿伤势如何了?明明知道水火不融,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啊?”
润玉“换做是你不也一样。燎原君刚刚替你疗完伤解了你体内的病毒,你就跑过来替我疗伤。这要是让母神知道了,又是一顿数落。”
润玉答道。逐而看向一侧的微月,带了些笑意。
润玉“我的伤已无大碍,多亏了微月上神的玄元丹。”
旭凤顺着润玉的目光看去,顿时会意,原来这青衫仙子竟是上古苍龙之神。
旭凤“原来如此。甚好。”
至于二人其他的对话,微月在一侧也尽数听了去。出于荼姚的缘故,微月对旭凤没有丝毫好感,碍于润玉,明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待旭凤走了后,微月坐到了润玉的对座,双手撑着下颚,挑眉。
微月“润玉,明日是人间的上元节,可愿与我一同。”
不是问句,知道他会应的。
润玉“荣幸之至。”
当夜,润玉照常去上值,微月留在了璇玑宫。润玉特地将靠近一池星河的长乐殿给微月住,无趣了便可赏那漫天星辰,落入池中熠熠生辉。玉清境少有黑夜,这般醒目的星辰更是少见。璇玑宫的仙侍甚少,加上润玉一共才寥寥几人,这万年孤寂该是如何度过,难以想象。
忽尔,耳边收到了传音——
“微月,你人呢?我桃林都寻遍了,你莫不是自己跑去玩了?”
是辞风。
微月算着时间,他也应该回去了,迅速回了一道传音——
“自然,我去人间听了折子戏。另外,我会在天界待一阵子。可是有事?”
辞风传回——“依斗姆元君所言,凶兽穷奇在御魂鼎内有些躁动,似乎有意冲破封印。这下刚好,你在天界,帮着多留意些。”
“好,我知道了。”微月应下。
落星潭,润玉下了值本要回璇玑宫,却被魇兽缠着要来此处。润玉许是有些疲倦了,便一手撑着石块闭眼小憩,泡在水中的双腿在放松下化作了银白龙尾。魇兽趴在一侧,也渐渐睡去。
不多久,仙童模样的锦觅路经落星潭,误将龙尾当做鱼尾,一侧还有一只小兽,便想走近了些看。不想还差几步时,魇兽醒来见是生人便扑了上去。
锦觅“啊——!”
锦觅属实被吓到了,尖叫声吵醒了一旁的润玉。簪子落地,长发披散着,美貌尽显。
锦觅“又是你!”
锦觅不禁有丝恼怒,而魇兽也并不客气,凶得很。
润玉“魇兽不得无礼。”
润玉说道,隐去龙尾站了起来,作揖。
润玉“这位仙子,失礼了。”
锦觅“没事没事。其实这个鹿长得也蛮可爱的,就是脾气有点暴躁而已。”
锦觅“其实我也不是仙子,不过呢,我也是个正经修炼的精灵。我刚才看见你的尾巴了,我叫锦觅,你呢?”
锦觅出落得本就清丽绝俗,如此神态天真的模样倒叫人觉得分外可爱。
润玉“小仙表字润玉。”
另一边,微月见润玉过了下值的时辰许久未归,只觉忐忑,难道是出了事?便向仙侍问了路,在布星台附近的落星潭看到了润玉,以及锦觅。看样子二人正在说话,微月便未上前打扰,而是选择在树下坐着等着,抬手一挥变化出一盏茶。
魇兽嗅到了他人的灵力而轻声低叫,它咬了咬润玉的衣摆示意他看。润玉发现魇兽这般,便顺着小家伙的目光望去,正是微月。心间一暖,她怎么来了?是来等自己吗?
润玉“锦觅仙子,在下临时有事,恕不奉陪了。后会有期。”
润玉再次作揖,以示抱歉。刚好锦觅要去给其他仙子送东西,点点头后先行离开了。见锦觅走远,润玉便迈步向微月走去。
听闻有脚步声,看来是话说完了。微月抿了口茶,展了展眉,不忘调侃。
微月“我说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原来是在这与小仙子私会呢。若不是微月识趣,怕是要扰了二位了。”
果真是为了等他。润玉感到欣喜十分,不禁携起了笑。润玉坐在了一侧,解释称,
润玉“微月莫要说笑。我与那锦觅仙子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无交集。”
他顿了顿,剑眉微皱。专注地看着她,说话也认真了起来。
润玉“让微月久等了,是润玉的不是。那便以此红线作为赔礼,望为微月带来一段好姻缘。”
说着,手中出现了一绳红线。他渴望,能抓住这道光。诚然,私心人皆有之,神仙也不例外。
微月被润玉看得有些失措,踌躇少顷还是伸出了手。
微月“便原谅你了。但愿真能如你所言,觅得良人。”
见他为自己戴在了手腕上,很快红线便隐了去。数十万年都未遇上意中人,哪是这红线一牵就能如愿呢。这月下仙人也只是管世人姻缘,天界诸多神仙的姻缘还得看玉清境的尘缘石。
微月不知的是,这红线是锦觅从月下仙人处讨来的,方才给了润玉两根。一根给了微月,一根由润玉自己戴上了。当然,这是后话。
润玉“走吧,回去休息。”
微月点点头。如此,二人便向璇玑宫而去,魇兽乖巧地跟在身后。
次日,润玉随微月去了人间。上元佳节,城城春意闹,路路客如潮。灯火通明,凤箫声动,好生热闹。虽不是初次参加上元节的集会,但内心愉悦依旧,溢于言表,今年又多出些面生的摊子倒是有趣。明明是快三十万岁的老神仙了,此刻倒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润玉默默跟在后边,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顿时觉得无比知足。若能长久如这般看着她,想见时便能见该多好。只是,与她本就身份悬殊,微月定是要回玉清境的,是否会偶尔记起自己呢?不知,亦不敢妄想。人流涌动,她有些跑远了,不由生出一丝慌乱,加快了些步伐跟了上去。
微月“给。这是糖人。”
微月买了两串糖人,递给了润玉一串。那是桃花模样的,精致极了。
润玉接过,浅尝了口,蜜意在唇齿间蔓开。
润玉“确实不错。”
很甜,不是指糖人。
忽而,润玉感到衣衫尾处被轻轻扯了扯,低头看去,是一个总角小儿。(总角:古代未成年的人把头发扎成髻,指八九岁至十三岁的少年儿童)
“大哥哥,给姐姐买一盏河灯吧,可以去那边的愿河许愿哦!”男孩捧着彩色河灯,稚气无邪可爱十分。
润玉点头笑了笑。
润玉“好。”
“谢谢哥哥!祝哥哥姐姐百年好合~!”男孩将河灯递给了润玉,收了足够银子,便兴冲冲地跑去玩了。
一旁的微月一时有些羞涩,撇撇嘴看向他处。
微月“真是的,方才还觉得这小孩瞧着可爱,却是这样爱说胡话。”
倒是润玉听了愈发高兴,轻笑。
润玉“走吧。”
愿河四周,围满了人,河面上皆是花灯,缤纷夺目。此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微月拉着润玉好不易挤到了前头,她折着腰半蹲着,小心地将花灯放入水中才起了身。拉了拉润玉。
微月“润玉,快快快,许愿许愿。”
语毕,便闭了眼双手合十。
她愿,六界安定,润玉时常开心,亲友常伴左右。
偶有几阵微风拂面而来,将那片灯盏吹向了远处。
润玉虽不信许愿一说,向来自己所期盼的所求的从未得到过,许的只是个念想,难以还愿。但还是由着微月所言,闭上眼许了愿。他长身玉立,温文尔雅,仅仅是站在那儿便引来了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他愿,微月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