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逛楼

凌宪和赵醇和在仰天居对坐饮茶。

赵醇和开口道，"你刚才去看你徒弟了？"

凌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徒弟。"

"啊……什么？"

"执意做医首，我已将其逐出师门。"

赵醇和惊得张大了嘴，"这就决裂了？你那么喜欢她。"

"师兄，我永远忘不了师父的悲惨遭遇，"凌宪若有所思，"我意难平，我对宫廷朝堂之事充满恐惧，我不想让她做官。可她觉得没关系，执意要当官。我有时做梦会梦到师父，好像师父还在我们眼前，可是醒来之后却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不能原谅那些穿着官服道貌岸然实则四处捅刀暗箭伤人的败类。师父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什么也没错，师父善良之人，他甚至不忍心踩死一只蚂蚁，竟然被冤枉至死。宦海如黑沼，却更甚于泥沼，它可以将好好走在边缘的无辜人拉进来，直到人在里面溺死。"

赵醇和说道，"你也别太生气，毕竟唐绰她没有经历过我们的事，对咱们师父的境遇无法共情。既然坚持追求做医首，就随她去吧。有一些事，必须要亲身经历才会懂。"

"可我担心万一她在朝廷斗争中有个什么意外……"

"停，师弟。你已经将其逐出师门，现在你们已经毫无瓜葛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放手吧，向前看。"

凌宪逐渐释然。他给自己和赵醇和斟满茶，两杯相碰，一饮而尽。

"我决定了，我要传道授业。"

"哈？！"赵醇和一口茶叶喷出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干什么？"

"传 道 授 业。"

"哦？有趣，这么多年前来拜师的人用来补天数量都够了，你一个都没收。现在这是抽哪门子疯了？"

"我要收徒弟，二十个。"

"真不错，能给社会输送二十个医学人才了。但是，二十个你教的过来吗？"

"当然可以。不过，到时候 ，你要来帮我。"

"那是自然。"

赵醇和走后，凌宪不由自主地想起唐绰的话，"仙客楼此类地方，想必师父经常去逛吧"。对仙客楼早有耳闻，都说那里是人间胜地，但还真没去过。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好啊，那我就按你说的来，好好去潇洒玩乐一番。

凌宪挑出一件山矾色深衣，"山矾纷似玉，黄檗碎如金"，山矾色并非是那种刺眼的白，果然是富贵的好颜色。束了个金丝砗磲发冠与之相配，又挑了枚冰花芙蓉玉佩坠于腰间，照照镜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纵情欢娱的装扮嘛。带着银子，进了玄天城门，不多时，来到仙客楼。

虽然现在已是午夜，可仙客楼生意正是兴旺的时候。凌宪一进门，就吸引了诸娈童的目光，仙客楼仙客楼，今日果然来了一位神仙似的客人。照例，管事的上前询问，"神仙公子，您挑哪个陪您玩？"凌宪仔细看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满眼都是期待的娈童们，尚未说话，管事的开口道，"怕是您这般仙客，普通的小子们不配服侍您，要不，我把鄙楼头牌给您叫来？"凌宪点点头表示满意。

有人引路，将凌宪直接带到顶层的一个大房间内。仙客楼头牌早已准备就绪，见客人来了，百般热情地将凌宪引至桌前坐下。

"公子叫我小宇就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凌。"

"凌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凌宪随便说了一首，小宇便开始演奏，琵琶之声充满房间，真是如听仙乐。

"你会画画？"凌宪指着宣纸问道。

"对哦。"说着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点点，很快小宇把画拿起来给他看。是一群虾，形态各异，虾须和虾脚描绘得很细致，活灵活现。凌宪连连称赞，心下暗想，这仙客楼头牌果然名副其实，不仅容貌绝佳，而且身怀才艺。怪不得每年有那么多男子女子在这仙客楼流连忘返。

此时，已是子时。小宇半坐到凌宪腿上，拿起杯子给凌宪斟酒。这酒名为仙客香，好喝得说是仙客楼一绝也不为过。小宇一杯接一杯地倒，凌宪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直至九分醉，小宇凭经验感觉凌宪喝的差不多了，就拉着袖子带他到了床上，房间里满是酒的香甜味道。小宇勾着凌宪脖颈将他山矾色深衣的腰带扯下。两个人气息相交，小宇将身上仅剩的轻薄寝衣脱下，顺从地伏在绸缎床单上。弓已就位，只待箭发。凌宪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大脑指挥——

凌宪，停下来。这不是你想要的，这只是仙客香的作用罢了。凌宪用仅存的一丝清醒对自己说。

凌宪推开小宇，"把衣服穿上。"

小宇很困惑，凌公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入行不久就是仙客楼头牌了，阅客无数，自己的美貌是那种如果皇帝喜好男子，见了自己也要收入后宫的水平。大部分客人只是奔着自己美色而来，往往听不完一首曲子就按捺不住了，今日这凌公子不仅相貌堂堂，而且认真听完我弹的曲子，还能欣赏我作的画，我真心把你当做知己。说这种话，想必是喝得糊涂了，便未作理会。

凌宪见他毫无反应，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穿 上 衣 服。"

小宇穿好衣服，凌宪有些头晕，但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歪歪斜斜走向房间外。小宇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这是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委屈得都快哭了。小宇带着哭腔说，"凌公子，对不起，是我不好……"

凌宪回头看他一眼，"不是你的错。"

凌宪下楼结了帐，拦了辆车直奔回仰天居。到仰天居的时候，凌宪还是周身发热，想必那仙客香里定是加了东西，到现在还没过效。凌宪快步来到羡湖边，撕扯下山矾深衣随手扔在湖边石头上，自己一头扎进冰凉的湖水中。岸边，冰心芙蓉玉佩撞击到地上，在静寂的暗夜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绰，我终究是放不下你啊。

第二天早上，小宇被管事的叫过去。

"这些银元……都是给我的？"小宇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啊，昨夜凌公子给你的，出手阔绰。看来，你表现不错嘛。"

小宇呆呆发愣。凌公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这些钱都相当于我一个月的赏钱了，可我什么也没做啊。小宇又要哭了，不过这一次是被凌宪感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