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55）

难道真的似梦魇中一般，他的的确确想要忘掉从前有她的生活，开始一段无忧无虑的人生吗？

她不敢相信。

正要踹开门进去问个清楚，墨青的声音温柔且坚定地响起：“似乎从前我这一生都踽踽独行于无尽黑暗，而现在全部是光。”

她收了腿，立在殿外，指尖滴滴答答落着肩膀上的血，只觉骇然心死。

她扔了止戈，转身便走了。

端坐殿中的厉尘澜听得殿外一阵玉碎般的铿锵，他推门出来，只见一地零落的鲜血，与那鲜血上躺着的止戈。止戈在见到他的那个瞬间飞向了万钧剑将万钧剑紧紧包裹，量体裁衣般天衣无缝。厉尘澜前前后后联想终于明白过来，大声呵斥不远处屋内立侍的暗罗卫：“路招摇是去取止戈了吗！”

暗罗卫哆哆嗦嗦：“是，门主。”

厉尘澜绝望地叹气，立刻催动功法要在窥心镜中寻她，可碧落黄泉，九天九地竟然没有她半分影子。最可怕的念头于心中升起，他几乎又要哭了。

没顶而来的悲伤中，厉尘澜猛然想起招摇曾带他去过的栖止地，那里并非寻常之地，也许招摇又跑去栖止地了。上次栖止地回来的路上招摇曾提过禁地之中也有一处孔洞能进去。他便疾步向禁地瞬行而去。

招摇落荒而逃。的确鸵鸟般一头扎进了栖止地。

刚踏上栖止地的街道便遇着子游，子游被她淌着血的伤口和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让她去店里歇歇。她却无法控制地抓住子游哭着问道：“空空铺有药丸吗？能把一个人忘掉的药丸！”

子游慌得不明所以，但也想着尽快圆满她的愿望：“净池！阿姐，净池能让人忘掉想要忘记的人，只不过时间长一些，在里头泡上三天三夜，便忘了。”

她也顾不得答话，跌跌撞撞往净池里去。

子游担心她便连忙跟上，见她奔入净池浸入水中，也坐在岸边关心道：“阿姐，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她眼睛里空空的：“我不知道啊。原来小丑八怪与我说过，说我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我便想着要留住这光，要永远照耀着他的生命。我想帮他找回记忆，我不想让他忘了我，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一方面我也是觉得，他记得我会感到快乐。”

“而他现在却说。他的生命里全是光。我未曾想过，他忘了曾经不好的那些回忆，其实他就没有独行于黑暗的时候了，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情。而即使我仍是他世界里的烛火，可这日头那样好，又要烛火做什么？全是我一厢情愿！”

“小丑八怪要成亲了。他终于过上了他的安稳人生，从前他与我说总觉得会随时失去，眼下他再没有失去了。一切都是圆满的。他也再不会孤单了，永远有人陪着他。他本来也是要履行承诺的，如今没有我从中作梗，他既成全了他心中的过去，又能圆满他的未来。”

“好像我的小丑八怪终于把过往半生的辛酸与孤苦忘掉，此刻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而我，却是孤单的那个，自打数年前他进了剑冢，我便永远成了孤单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