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诃頞钶之夜的弃子
这一天是三九,浑天各地的妖族按习俗会过诃頞钶。但邕禺没有妖怪盘踞,因此只有点岩寨里过诃頞钶。
诃頞钶,妖语里意为“安康”。诃頞钶当天是年后阴气最重之日,妖族普遍认为世间诸邪会在这天晚上现身,抓住驱逐后,来年会身体安康、百病不侵。
住宅区的小广场上竖着一根直冲天际的木杆。狱龙正将一串各色的鬼怪面具挂在木杆顶上。据说这些面具会吸附诸邪,在子时将面具串和木杆一起烧尽,就是将诸邪驱逐了。
也许是狱龙飞得高,视野也广阔,他注意到寨外有个落寞的身影。
那是个将近弱冠的少年,皮肤因不常出门而显出一种病态的白。和身边的其他流民不同,他没有穿破衣烂衫,而是穿着灰扑扑的衬衫和西装背心。西裤已经有些短了,露出鞋尖与鞋帮磨损的黑白撞色皮鞋。
他也确实不是流民,而是邕禺首富项家的儿子项宥琛。因为出生时母亲缺氧的原因,他虽然活下来了,但却体弱多病。此次又是病了足半月才好,却被父亲嫌弃是个累赘,赶出了家门,成了弃子。也许就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为大家族的孩子,其实和流民没什么区别,亦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项宥琛并拢膝盖蹲坐在墙角,脸上是一种和年龄不符的看破一切的冷淡。
狱龙收起翅膀落地,拿了一件羊毛毯,急急打开寨门走出去。
披在身上的毛毯让项宥琛一暖,却还是淡淡地对狱龙说:“不必了,让我待在这里就好。”狱龙没在意他的疏离,把毛毯重新给项宥琛裹紧,接着项宥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孟尝、凌云、温长年等人呼啦啦围住推进寨里,递给他一只小瓷碗,里面装着一块方形的银色糕点。“这是?”项宥琛用调羹戳了戳,舀起一口,竟是外层软香内层酥脆的。“这是诃罗子,是用叭叭的卵裹上吴钩花的汁液后炸熟做的。吃诃罗子代表把霉运嚼碎,来年就会顺利。”见项宥琛喜欢,沈逸风从锅中又盛了一块装进他碗里,这次项宥琛没有再推脱好意,很快碗里的诃罗子就吃完了。
“要不要玩射箭?”萧然递给项宥琛一副弓和三支箭。 “这箭靶是……”“箭靶上画的是瘟鬼脸,在妖族传说中射中瘟鬼,就不会得病。”萧然站在项宥琛背后帮忙调整姿势,狱龙在一旁念:“一箭驱寒,两箭驱哮,三箭驱瘴。三箭齐发,百病不侵!”弓弦一松,三支箭正中靶心上的瘟鬼鼻子。
项宥琛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虽然还是淡淡的。和射中瘟鬼就不会得病的传说类似,人类之间也有“游百病”以驱散疾病的习俗,但不是三九这一天,何况早在十年前母亲也就不拿游百病哄自己了。但他觉得刚才狱龙念念有词的时候,这里的大家都深信不疑的样子,因此他不由自主也有点信了。
孩子们将洗净的吴钩花编成环。梳着冲天揪的小女孩拿起一个吴钩花环,项宥琛蹲下身,任由她给自己戴在头上。
子时。
寨中的百姓们聚集在挂着面具的木杆下。项宥琛也拿了一个青色的鬼怪面具挂在面具串上。
“这里的很多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但看上去却像家人一样。那就希望来年,不仅我自己,这里的大家也都能无病无灾吧。”项宥琛心想,“过诃頞钶,也还不赖。”
狱龙掌心凝起一团火,顺着面具串将木杆点燃。面具串和木杆一起在夜色中慢慢烧成灰,好像病灾也当真被烧尽了。
“诃頞钶!”欢腾的喊声飘荡在点岩寨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