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晨跑过程曲折,不管是人是狗都看出来有问题。吴邪那点小秘密很快就藏不住了,张起灵多问几句,才走到家门口他就全招了。
我听他跟在张起灵后面一通唠叨,大意是他们看运动会时,王胖子看着运动员在赛场上神采飞扬,觉得这些项目张起灵做起来肯定也不吃力,不知为何就提出了“小哥的体力上限在哪里”这个问题。
两人当时争执不下,最后决定打赌。只不过这个问题说起来非常含糊,“体力的上限”具体要用什么方法测试,怎么测试。他们观察了几天,最后逮到张起灵出去晨跑的机会。吴邪开了个叫实时定位的东西,给王胖子报告线路,两人对赌了两个时间,看张起灵能跑满多久。
张起灵把西藏獚从帽兜里掏出来放到地上,听完后神色有些无奈,半晌才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在旁边赞同点头,要测这个何必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行,胖子说你知道了肯定帮我作弊。”吴邪连摆几下手,表情严肃,“比如他赌一千个俯卧撑,我只要赌的数目比他多,你就一定能做满我的数量。”
张起灵听了也没正面回答这问题,像是思考几秒,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看着吴邪又道:“但早上你的时间算到了准确的个位数。”
吴邪闻言瞬间哑火,眼睛往旁边瞟了几下,才挤出句话:“那还不是赌输了,早知道我应该提前把你的手机定位打开。死胖子要是知道这局测出来的是我的体力上限,肯定笑一天。”
说着说着,吴邪逐渐有了些底气,还带上了几分愤愤不平,那语气颇有“扶老子回去我还能跟着跑”的意思。我蹲坐在旁边盯着他,不由呲了呲牙,一时间有种烂泥扶不上墙、想吼几声骂几句,又好笑得骂不出来的感觉。
张起灵大概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不过更多的可能只是觉得无奈。他耐心地听了一阵,大概是见吴邪嘴里起了个头就停不下来,突然弧度很小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上前几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吴邪正站在屋内的门边,就见张起灵撑住了他后面的墙壁,侧头朝着他的脸贴了上去。吴邪愣了一下,话音瞬间止住。
张起灵的动作很突然,旁边的西藏獚被吓了一跳,以为两人起了争执,小短腿一甩就准备冲过去大叫。
我抖了抖眉,眼疾爪快一巴掌拍到西藏獚头上,把它才出喉咙的半句吼给拍了回去。西藏獚被我拍得有点懵,倒是没再叫了,只是仰头看了看贴在一起的两人,又十分困惑地看向我,满脸写着:张起灵这样堵吴邪嘴也是想让他闭嘴?
我没理它,干脆地站起来一口叼住它的后颈肉,准备把它拎走。这时张起灵从吴邪的嘴上撤开一点距离,让他顺了几口气。吴邪的喉咙大力滚动了一下,抿着嘴和他对视,表情倒是很淡定,只是最开始耳根子跟条件反射似的红了几秒。他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张起灵又凑上去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然后紧贴着对方说了句什么。
张起灵的声音放得极低,但这个距离以我的听力,还是听到了。
他对吴邪说:要知道体力的上限,可以用其他的办法。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我和西藏獚今天晚饭加餐一样。但吴邪听了,耳根子又红了红,眼里的神色也快速变化,像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张起灵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站直身体单手环住吴邪,稍微用了点力,就用一种半抱的姿势带着他往屋里走。
吴邪脚下悬空,连“哎”了几声。这时他才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我和西藏獚,憋出句:“这他娘,青天白日的,被别人……别狗看了个现场。”
“是自家的。”张起灵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回道,快速给了我个眼神后,就继续大步朝着屋里走去。
吴邪笑骂了一声“靠”,手连拍了他肩膀几下,但也没别的大动作,只是喊了句“我自己走”。
张起灵也很轻地笑了笑,我这时懒得多看了,叼起西藏獚,懒洋洋地往狗窝里走去。
西藏獚很不情愿,在半空中划拉着四肢,伸长脖子回头去看那个已经关上的房门,嘴里好奇地呜了一声:“他俩干什么去了?”
“秘密。”我大弧度甩了一下头,把西藏獚甩得晕头转向,见它老实了点才继续往院子里走。
西藏獚的身体缩起来没再乱比划,但嘴上还是叫个没完:“满爷爷,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个问题倒是有点难到我了,西藏獚属实不安分,我停在狗窝前把它甩进去,思考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大概是都喜欢对方到了一种很难表达的地步吧。但人和狗不一样,很多东西没法说出来,很多事情没法做出来。按他们俩这性子,相互知道喜欢,但又不知道对方的喜欢多到了这种程度。”
“这算秘密吗?”以西藏獚的智商,这一长串话大概很难理解。它蹲坐在地上满脸云里雾里,好一阵才哼哧哼哧地又憋出一句:“但如果刚才张起灵不是为了让吴邪闭嘴的话,那也跟我们狗表现的方法差不多。我们喜欢对方也是直接上去舔嘴。”
我闻言身体停住,喉咙里咳了几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含糊地严肃总结道:“说不上秘密的秘密吧。至少如今他们在屋子里做什么,是个秘密。”
谁知西藏獚一听,却来劲儿了,甩甩尾巴就从窝里奋力站起来想往外跑:“我觉得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让我看看!”
我眉头一跳,心说小崽子反了天了,居然跟长辈对着来。但它说的也没错,身为一条老狗,虽然没打算找个对象,但该明白的我都明白。
之前吴邪来接我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变了,他沾上了别人的味道。那个味道不属于吴家任何人,让我困惑了好久。
直到后来我见到了张起灵,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吴邪有张起灵的味道,十分深刻并且无法抹掉的那种。
最开始我大为震惊,有一种自家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虽然我不反感张起灵,对于吴邪也谈不上多顺眼,但这毕竟是我们吴家的后生,怎么就被一个张家的拐走了,岂有此理!
但随着日子的推进,我发现张起灵这人看起来淡淡的,但吴邪永远排在他最上心的那个位置,吴邪也是一副“吊死在那棵叫张起灵的老树上不撒手”的样子,我也就作罢了。
此时见西藏獚甩着小短腿,一副要冲到他俩房门口的架势,我不由有点尴尬,又一巴掌招呼到它头上,气势汹汹地吼道:“看什么看,小狗崽子不要看!”
然而此时我的威慑力居然镇压不了西藏獚那颗八卦的狗心,它一个转向,哼哧哼哧地又想往严严实实拉着窗帘的窗户下面跑:“那让我听听!”
大概是我们的叫声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我听到吴邪喘息了几下,声音有些低哑地说:“院子里的狗……”
“它们有分寸,不用管。”张起灵的语气很干脆,沉声回了一句。紧接着就听吴邪重重喘了口气,随后屋子里没有了交谈的声音。
我闻言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张起灵那话又让我回想起之前吴邪的那些个小动作。有一次张起灵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吴邪先是凑过来挥着手试探一番,以为他睡着了,然后直接俯身在张起灵嘴上啄了一下。
吴邪做完就若无其事地走了,脸上淡定中带着点得意,好像自己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当时院子里没别人,他以为就自己知道,没成想我都看到了,只是懒得说而已,权当没看到这小兔崽子耍流氓。
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当时张起灵也是知道的。因为在吴邪走后,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脸上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眼里的神色好像放柔了些。
那时我趴在院子里,还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冲我歪了下头,眼神和他抱吴邪进屋时的有点相似。
我回忆着那个眼神,觉得这种事情西藏獚不仅不能看,听墙根也万万不可,于是更加凶狠地挥出一巴掌,把西藏獚拍到地上:“小狗崽子给老子滚回去睡觉!”
西藏獚呜咽几声:“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好怪!”
大概见我发狠了,西藏獚不敢再往前凑,但还是忍不住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我闻言也有点郁闷,同样看向窗户,心里忍不住骂道:确实,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但我也仅仅是一条老狗罢了,人并不能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我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折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