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夕轻功出神入化、如火纯青,飞檐走壁、神出鬼没,踏破长空如履平地。
若非如此,想来她难察瀛洲竟然活着。
前日,冀州北面几座边城受灾,灾民暴动。
白风夕身负皇命,本应远赴冀北。
奈何,她心下记挂丰兰息,想着遣人与他知会一声再走不迟。
彼时,她隐于御书房屋檐上头,暗忖如何躲避皇姐监视,亲往兰林殿一趟。
一垂眸的功夫,朝思暮想的面孔就此现身。
瀛洲!
然则,瀛洲已故去多年。
白风夕只当眼花。
她翻身,自屋檐一跃而下,意欲动身。
孰料,她鬼使神差地回眸。
猎猎寒风骤掀厚重的挡风帘,哪怕只是一条窄缝,白风夕还是清楚得见那人一张惊鸿玉面——
瀛洲。
午夜梦回、寤寐思服的人儿,她断然不会识错。
跪立皇姐下首那人,实打实正是她魂牵梦绕的至爱。
白风夕直觉呼吸一滞。
瀛洲竟然活着!
她喜出望外。
她心心念念的至爱,竟然并未远去!
瀛洲还活着!
白风夕一时忘却重任在身,她呆立原地,目不转睛地凝睇相思入骨的面孔。
她痴痴地傻笑。
白风夕早已忘记她究竟何时、因何爱上燕瀛洲。
概因她常年躲藏黑暗之中,作为皇姐的影子,作为帝室的隐秘,她上不得台面、见不得阳光。
除却父皇母后以及皇姐,普天之下再无一人知晓帝室公主白风夕。
燕瀛洲乃是白风夕的太阳。
彼时,她不过稚童。
未及总角的幼龄,寻常人家的孩子大字尚不识得几个,白风夕已然双手染血。
杀人与忠君,就是白风夕唯一所学。
木兰围场偶遇,瀛洲搀抚起不慎落马的白风夕。
就此,有生以来第一次,日光映照白风夕的生命。
尽管,当下瀛洲误认为她乃是皇姐。
虽然,至今瀛洲深爱之人皆是皇姐。
即使,白风夕积年痴恋不过隐于黑暗,无声无息地仰望她的太阳辉耀皇姐——她誓死效忠的君王,她以命相护的长姐。
白风夕从未心生嫉妒。
她不敢,她不敢怨恨她的君主。
她不愿,她不愿嗔怪她的手足。
白风夕惟愿,她得以永生永世藏身皇姐身影之下,守护他的太阳。
奈何,天妒英才。
白风夕听闻瀛洲埋骨沙场之时,她肝肠寸断。
她痛恨天道不公。
可是,眼下,她叩谢命途垂怜。
瀛洲还活着。
只消他活着足矣。
白风夕心想。
她惟愿就此遥瞻她的太阳。
白风夕全神贯注,她亦步亦趋。
瀛洲曾经供职于朵颜三卫,如今则充任风云骑一员。
风云骑系白风夕一手建立,本就是为近身护卫皇姐安危而立,后来自然全权移交皇姐手中。
思及此处,白风夕眉尖微蹙。
瀛洲寸步不离地保护皇姐左右,她显见知晓他依旧活着才是。
如此……
当年,皇姐为何郑重其事地埋葬了瀛洲,追封虚衔、赐予谥号、设衣冠冢?
衣冠冢……
是啊。
彼时,皇姐只道瀛洲死状惨烈,尸身尽碎,之于沙场之上挫骨扬灰。
白风夕从未亲眼得见瀛洲尸身。
可是……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