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27 朝夕

十指交扣，青丝纠缠。

蓝忘机细碎的亲吻密密麻麻交织成天罗地网，他俯身，浅啄她如画眉眼，一寸一寸勾勒、刻画，神情专注，好像描摹绝世名作一般。

娇软唇瓣彼此依偎，他缓缓阖上双眸，任由下坠之感笼罩周身。

自甘堕落的正人君子。

蓝忘机素来自诩正道，他从未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深陷泥潭却依旧甘之如饴。

春潮带雨晚来急。

春宵苦短，日复一日，蓝忘机不知如今的自己究竟算不算走火入魔。

天网恢恢，百密一疏。

他机关算尽，偏生一瞬疏忽。

他以为自己不过惜才，却不曾想那些隐匿于内心深处的不甘也好、冲动也罢，其实乃是冰山一角。

他真正的情感，比之自己想象更加波涛汹涌、更加气势磅礴。

一念成魔。直至如今他这才切身体会书本中的内容。

云深不知处先祖甘愿为一人还俗，岂料子孙后人亦情愿为一人堕魔。

他心知她那些低眉顺眼、温柔小意尽数是假装出来的，所为就是趁其不备报仇雪恨。

他从来不认为她可以轻拿轻放地将过往旧事悉数抛诸脑后。

如若她不在乎往昔，那么她就不是他一心向往那人了。

但是，他只求他的诚心有朝一日能够打动她——

好像父亲与母亲那样。

不求白头偕老，不求生死与共。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蓝忘机只争朝夕。

每个与她共度的日夜，他俱视若珍宝。

倘若她依旧执意……

他这条性命就陪给楚宗师好了。

自打成亲以来，扬聆再不曾反抗过他。

她顺从得好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蓝忘机一遍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这是接受他了。

自欺欺人的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编织的甜蜜谎言，他深信不疑，甚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如此安然的时日只过了小半年。

转眼春去秋来，暮秋时分春花落去，连带着枝头绿叶亦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萎蔫不振。

蓝忘机外出执行委派回来，他以为扬聆正在等候他吃晚饭，于是下意识加快脚步。

他脚步匆匆地步入静室，抬眸但见扬聆独坐床沿，双手交叠膝头，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一般。

蓝忘机念之？

他轻声呼唤。

须臾，她这才反应过来。

醍醐灌顶似的一激动，继而站立起身，抬步走向他。

今年天气冷得格外早些，尚未入冬月已然降雪。

扬聆伸手，为他拂去狐裘上细碎的薄雪。

不知为何，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蓝忘机心下了然。

蓝忘机辛苦夫人了。

他明显感觉她的动作一顿，而后她应声，道是不谢。

她柔弱无骨的手掌沿着他的颈项下移，状似为他解开大裘系带似的。

旋即，寒光乍现，袖剑毫不留情地没入他的皮肉。

蓝忘机下意识紧握她的双手，触感冰凉，他竭尽全力转身，注视她的双眼。

两行清泪自扬聆白净面庞潸然而下。

他抬手，轻柔为她揩去泪水。

可是她泪意愈发凶了。

蓝忘机感觉庆幸，好像毕生心愿就此了却。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不是？

他赢了。

他终究赢了。

赢得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眼前一黑，他再也无力保持直立。

他向前倾倒，扬聆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他。

蓝忘机念之……

他竭尽全力：

蓝忘机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始终想要更多。

他没力气了。

蓝忘机阖上双目，末了没有瞧见扬聆缓缓点头，泪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