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其他几盏灯的点亮，屋内的景象顿时清晰了些许，而做完这些之后，素思源看着已然在桌前坐下的竞日孤鸣。
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寻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狼主的事情是我失策了，素思源甘愿任凭竞日王爷处罚。”
竞日似乎早已知晓，面上依旧是一副毫无波澜的平静，素思源对他的了解并不算多，自然也不可能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切也确实如同对方所想的那般，可再一次确认了答案之后，竞日依旧有种坠入大海的错觉。
一口气堵在胸口，十分艰难的挣扎，只为找到足以支撑他漂浮起来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心痛，但又何尝不是最好的开端呢。
王位之争，别看现在一切责任都好像被兄长揽了去，但实际上只有他们才最清楚，只要身为参与者，又有几个人的双手是干净的。
没有，前者如此，后者亦是如此，尊贵的王座，哪一个不是靠着尸山血海铺出来的。
千雪死了，身为与之一同长大的王叔，尽管心存不甘，但对已经登上王座的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少了一位故人。
毕竟狼主性子直爽，最容不得的便是欺骗，他的死又何尝不是在为兄长减轻负担。
只是对于素思源而言，竞日的视线落在对方那已经闪躲了N次的目光上，心中无奈发出一声叹息：抱歉了，尽管我不想连累你，但我自己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乎，竞日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引得素思源不由收回视线，再见到对方那微扬的嘴角后，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微微的收了收脖子。
见对方可能被吓到了，竞日倒也没有打算收敛的意思，而是笑得更加和蔼，素思源的眼皮直跳，抬脚想要后退，但身子就好似被胶水粘在了原地，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最终只能低头，心里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如果有个坑，还是把自己埋进去陪葬算了。
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且加重，同样身为心理疾病患者的竞日自然也感受到了，不禁收笑皱眉，在对方的身上打量了半晌，然后抬手拍了拍素思源。
对方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若非全身僵硬到动弹不得，竞日甚至还要怀疑他可能会在自己落手之时，就已经跳开了。
行吧，看出来了，这家伙也不像一个正常人，最终收起了自己恶趣味的心理，拉着对方的胳膊，小心牵到自己的面前。
然后在素思源震惊的视线下，竞日已然将对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肩背，用着温柔的声音，小声安慰道。
“没事的，我不怪你，千雪的安危不在于你，是小王过于大意且小瞧了敌人，这一切并非你的过错，而且他只是失联了，或许狼主还活着也说不定呢，一场失误而已，人生之路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可是时间无法重来，世上也没有后悔药，我也知道错了就是错了，再也无法弥补，但是我不甘，如果当时我不那么自甘堕落，但凡我再挣扎一番，或者我不与那个人进行过多的纠缠，是不是一切都还有机会？”
“为什么不总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为什么我总是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异数之棋，分明我就是一个只会拖累后腿的灾难之星。”
“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十二三年，剩一个云前辈是如此，今日狼主也是如此，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下一个了。”
大概小王的声音实在太过柔和了，以至于素思源一开口，情绪就如同翻涌的海浪，收都收不住，简直什么都朝外边吐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还留有部分理智，说真的，他可能连自己是什么身份，大概扒的底裤都不剩了。
尽管如此，但有一点他还是说漏了嘴，心思敏锐的竞日孤鸣自然也发现了话中的问题。
例如异数之棋，或者云前辈，再或者更加关键的问题，明明素思源的岁数看着也该有20出头了，但是为何他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才十二三年？那么前面还有将近十年的光阴，他又待在何处？或者哪个世界？
有太多太多的地方不对劲了，只是对方哭得如同一个无法抑制情绪的孩子，一时间竞日就是再怎么想知道答案，也只能等到之后再另外找时间询问了，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叫人安慰好吧。
不知多久，平静下来的素思源已经被竞日安坐在了身边，呆愣半晌，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站起身，结果对方又把他按了回去，用着略显严肃的语气道：“你若是不坐的话，那小王可就同你一起站了。”
“……”到底还是压下了心里的那份不安情绪，乖乖坐在那竞日的身旁，只是依旧低着头，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股低气压依旧不见减少，竞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同时更好奇起了对方过往的经历。
见一时半会儿对方也不见得能够缓过来，只能拍着素思源的肩膀似做安慰，而后站起身正要离开，结果他已然止住了一切外放的情绪，并拉住了自己的衣袖：“竞王爷会来应该不单单只是在意我的情况吧。”
偏头抬眸，刚才的泪痕早已被他抬手抹去了，但下垂的睫毛上，依稀可以看见几颗零散的水珠，倒是呈现一番异样之美，甚至有几分秀气。
只是不知为何，竞日总觉得他有点异常，偏偏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不难看出，对方与他虽然不是同类，但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素公子可还记得小王与你的合作？”一句反问却是令素思源的大脑空白了片刻，随后立刻点头：“知道，无论内乱，无论悲喜，以最小的代价让苗疆彻底平息下来。”
然后又低下了头，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自甘堕落的情绪之中，竞日孤鸣神色复杂，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你或许一个也听不进去，但是你要记住，没有谁是永远的正确，也没有谁是永远的错误，如果真心有愧的话，那么就请尽早平复这场燃起的硝烟吧。”
抬头与小王四目相对，泪水险些又一次夺眶而出，但他总是有办法收拾自己的情绪，立刻拱手叩谢：“多谢竞王爷谅解，作为交易者，我会尽力完成的。”
随着门开，外头的几人纷纷围了上来，看着被素资源扶着出来的竞日，又顿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默。
素思源更是一眼就找到了站在人群中最为显眼的苏厉，一时间眉头轻皱，但只是这一下，他便渐渐冷静了下来。
纵使竞日，也未发现方才的异样。
“过后你们可能还会合作一段时间，那么相处愉快。”直到出了一半真言，也算是令自己的部下有了良好的心理准备。
看了看有些不太对劲的气氛，素思源也没有了同行的打算，只是到了身，让对方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便同小王身边的侍女去往了自己暂留北竞王府这段时日的居所。
至于其他，自己目前还没有打算救世。
但是他不想招惹事情，别人就不一定了，就比如现在。
晚饭过后，正在思考之后计划要如何进行的素思源，屋外的门就突然被人敲响了。
以为是竞日孤鸣有事与自己相谈，结果一开门，与苏厉四目相对了半晌，扭头就要将门关上，对方却只是伸出扇子，便将门倒下了缝隙，而那人也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看样子你是认出我了，这样也好，倒是省去了我费口舌的环节。”
“你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若非你现在的身份，或许你早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是警告，同样也是距离，但显然是他算错了苏厉的恶趣味程度。
“可是三年光阴已去，你的成长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吧，不还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若非你与北静王联手，你认为究竟是谁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不得不说，苏厉之言是在理的，甚至他明白现在的自己比苏厉说的还要糟糕，终于他咽下了那丝不甘，到底还是妥协了现实。
至于承诺未来什么，他已经认为没有那个必要了，反正从始至终，自己只是一个失败的人。
“如果你来此，只是为了嘲讽我，大可不必真的那么神神秘秘，事实就如你所言，我不可能打败你，更无法为云前辈复仇，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话尽之后，素思源再也没有与之对视，将对方的扇子挪去，直接把门关了起来。
意料之内的举动于苏厉而言并不存在太多的惊讶，转身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你可以躲避一时，但不可能逃避一辈子，终有一天你仍然要接受这迫不得已的天意，下次再会，我期待与你的合作。”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素思源这才回到了桌前凉水倒入杯中，看了许久，最终有没有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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