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章贺的那天,我跪在大堂之下,作为新晋的少将军夫人向他行礼。而他,高坐殿堂之上,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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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贺是我的前男友。与其说是前男友,不如说是未婚夫。我们从读书时代相识,磕磕绊绊一起走过了十年的岁月。我还记得他向我求婚那天,像初次见面一样,紧张的话都讲不利索。
他说:“见月,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种感觉,这会是我章贺这辈子要携手到老的女人。我知道,我们现在,正面临很多困难,但是你别担心。我章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就认准你江见月当我老婆了。”我看着他眼角一颗水珠慢慢慢慢的长大,看着他用湿润动情的眼睛抬头看我,“见月,嫁给我吧。”
可我捂着嘴沉默,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了满脸,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个癌症晚期患者。
我怎么能拖累他。
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我不知道。
我只感觉好像周身难以忍受的癌痛一瞬间轻了,我离开了我自己的身体,以一种上帝视角漠然的看着住了一年多的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心跳拉成一条直线的我,看着手紧紧攥着我的被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章贺和我的父母……
随后意识一沉,一片虚无的黑暗。
“章贺,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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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赶紧起来了,什么时辰了还贪觉!”一阵洪亮的叫喊声把我惊醒。意识回归大脑的瞬间,不知这是天堂还是梦境。迷茫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杂货房。屋内空气潮湿阴冷,雨滴透过中空的小轩窗砸在石砖墙上。一个陌生的妇人穿着古代样式的粗布裙子,拿着一根竹子扎成的扫帚,正在床边翻着东西。
看习惯了icu的病房和医院满眼的白色,一瞬间景致的巨大改变让我傻在原地,不知今夕何夕。回过神儿来发现身上竟没有习惯的痛楚,本来插在头上的引流管和纱布也不见了,反而触手可及全是久违的头发的质感。我转了转头,也没有从前一动弹就翻江倒海的疼痛和眩晕。这是……在天堂住进了家人给我烧的别墅里吗……怎么还烧了个古风的房子,明明说过我要现代两百平大别墅的!
“那个,我……”听见我讲话,妇人立时转头过来拿起我床边的衣衫往我身上套,“明知道今天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贪觉!若不是我及时来了,误了时辰倒看你怎么办!”
“对不起……等一下,等一下!”我挣脱开她的手,思绪一片混乱,话到嘴边反而不知应当从哪里问起。
“你这丫头,今日这是怎么了?高兴傻了?你若不赶快收拾,一会儿可就要好事变坏事了!”
“不是不是等一下,那个,我刚来,能不能先给我介绍一下……请问这里是天堂吗?”我瞪着求知若渴的眼睛,虔诚的问道。
妇人停下动作直起腰,诧异的看着我,不由分说的把手背贴上我的额头。“没烧啊……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天堂,你说什么呢?”
我跟老妇人大眼对小眼,愣了半天。她似乎对我的话语感到非常的费解,眉头都快拧成中国结了。看来问她也得不到什么消息,我探头瞧见房间桌子上有一面铜镜,赶忙赤脚跑过去拿镜子。
“诶你这孩子,地上凉!”
“求求了求求了,既然有头发,应该不会太……”铜镜映出我面孔的一瞬间,我不由愣在原地。
镜中,是我15岁左右的模样。江见月,本应在25岁的年纪,因胶质瘤晚期不治而逝世。可现在,镜中的我,正是十年前刚读高中时的模样,乌黑的长发、小鹿般清澈的杏眼、挺翘却稚嫩的鼻尖、略有些宽厚性感的嘴唇。从前,我最讨厌自己的嘴唇,我总觉得它跟我整体气质一点也不搭配,可是章贺跟我说,他高一在班级的第一眼,就是因为我的嘴唇而注意到我。他总逗我,说我当时素面朝天像只小鸭子,嘴唇一张一合的仿佛在“嘎嘎嘎”的叫,他就忍不住在我自我介绍的时候坐在座位上笑。我当时气坏了,下台去找他理论,他却说,你好可爱,要不要加个微信。
记忆通过眼前的镜子在我脑海里交织,那张枯黄苍白瘦得突出头骨轮廓的脸和现在镜子当中这个年轻漂亮健康的脸重叠,我只觉得一片混乱,像做了个极真实的梦。
“你……你怎么了月儿?我是张姨啊,你不认识了?今天将军府的公子要来议婚,我好不容易打听好了能过去瞧瞧,你可千万别出岔子啊!”
张姨拿着衣服担忧的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我看着镜子里瘦小稚嫩却健康的自己,心跳的厉害,一个奇异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里形成。我快速的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诶!”张姨吓了一跳,忙上来阻拦,“不去了,今天不去了!你且等着,我去给你寻郎中来!”
我拉住她,专注的盯着镜子中自己的右脸。“疼……”
镜子中,我的右脸迅速的红肿起来,指尖划过的地方,俨然起了痧。
“哎呦呦呦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拽着我了,你这是……你这……”张姨试着掰我攥着她胳膊的手,怎么都掰不动,看着我发疯的样子吓得快哭了。
如果我的想法是真的,那……
“张姨,我现在,有父母吗?”我转过头,双手拉住这个叫张姨的老妇人。想到那种可能的存在,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忍者眼泪问张姨。
“你……你且先冷静一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看到我的反常,张姨显然以为我是发了什么失心疯,必不可能顺着我告诉我现在的处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假如我真的以这种方式重生,那……我会不会再遇见我的父母和章贺?我不知道,但抱着一丝希望,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颤抖的声线稳住,装成泫然欲泣的模样,拉住张姨坐在床边。
“张姨,不瞒你说,我昨夜做了场梦,梦中的我生活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从今天清早起来,我就觉得分不清梦里和现实了。刚才照着镜子,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梦里的场景,于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二。但我自己是谁,父母几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张姨……你能告诉我吗?或许你说一说,我就都记起来了!”
张姨半信半疑的在我床边坐下。
“再糊涂也不能打自己的脸呀!记不起来请郎中就是了,何必糟践自己!”她的手粗糙却温热,盖在我的右脸上一阵暖意。
见我可怜巴巴的瞧着她不说话,张姨叹了口气,“唉。你也是个可怜命的,这样,我且讲一讲,你看你能不能记起来。”
“好,张姨,你别急,你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