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层

“那你呢？你想死吗？”听到这些，我反而冷静下来了，“你完全没有到过外面的世界？你的一切认知只是来源于我的梦？”

　　“那又怎样？梦才是最真实、最自由的地方。我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兴趣。”

　　“那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我’会死。”

　　“那又怎样。”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我无法判断这段话有没有刺中他。

　　“我死了，你也会死。你在乎的东西，你的回忆，就统统不会再有了。”我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思考。他想控制我，是因为他不满我做的梦，那么在过去的梦里，一定有在乎的东西，让他怀念的，想要找回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我知道了这个东西是什么，我就能说服他放我出去。

　　“我快死了，我能感觉到。你感觉不到吗？你跟我是一体的，你没有感受到饥饿吗？我的身体快到极限了，最多再有半个月，我死了，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了。这里的景色、这里的建筑、这里的……人。”

　　“你不要再说了。”他忽然打断我，“你别想骗我，明明不吃东西也不会死的。我知道的，我知道饿的时候要吃东西，但是如果不吃也没事的，一会儿就不饿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睡觉吗？”我已经知道他在乎的是什么了，所以放胆咄咄逼人一下，“明明在你看来不睡觉也没关系的，为什么我还经常到这里来？你根本就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你甚至不了解这个世界！如果你不尽快放我出去，那TA也会永远消失了。”

　　代词是什么神仙发明，他、她、它，都一样，什么东西都能用TA指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慌乱。

　　“不可能，你在骗我。”，他还在嘴硬，需要我给他最后一击。

　　“那好吧，正好我也不想回去。我想死想了好多年了，光梦见跳楼也有十回了吧，但是没这胆儿，苟活到现在。你至少还有TA，我啥都没有，死了也不亏。”我说着，干脆坐在地上，做出一幅无赖样，“所以你打算怎么着，要不你也别关着我了，给我造个怡红院啥的，让我在里面待上几天，死了也值了。你呢就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TA，大毁灭要来喽，好好告个别吧。”

　　说完我抬头打量他，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紧张地扣紧脚趾，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还是，生命最后的时光你要陪着我？”

　　“我给你造不出怡红院，为了困住你，我的能量也已经耗光了。而且这里的确没有出口。”他的声音还是又恢复了冷冰冰调子，“这个梦一共有十九层，上面是第一层，形态变换最简单省力，你每次来，都是到那里。”

　　“这里相当于楼梯间，穿过这里，下面是第二层，是我为我自己造的。我本来想把你困在第一层……”

　　“那你推我下来干嘛。”

　　“我觉得你在这里或许会更惨些，反正你也下不去…”

　　“哇，你真的恨我…”

　　“当然了……再往下第三层第四层我也没去过，那里相当于异世界了，不受我们的控制。当时出口还完全开着的时候，有一两次你掉进去，但是很快就出去了，也没有给我留下记忆……”

　　“下面会有出口吗？”

　　“我尽力封了，但是应该越往下力量越小，说不定往下走几层就会有出路。但是只有前三层能往返，过了第四层就只能一直往下走，没有上来的路，万一到了十九层还出不去，又不知道下边是什么……”

　　“我要试试。”我走到这层的边缘，回头看他，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勇过，“我他妈死也要死得爷们儿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