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踏过门槛,外头的狂风将她的衣衫扬起,更显得刚毅,那几个大夫忙的退后几步让出一条路来,“拔箭,你们为什么不拔箭!”
她看着那窗扇边已近无气息的人,转眼对着那几个大夫吼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人让她的心近乎绝望。
“回禀夫人,箭已经拔了,只是病人的伤口太深,出血过多,只能看看能不能熬过今夜了,可此刻,病人已……已没了知觉昏迷了!恐怕……恐怕。”
来救人的都只是这城郊的郎中,自然不知容垣身份,一个老答复颤颤巍巍的回答者,莺歌的唇边略有一丝猩红,“出去,全都给我出去!”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暴躁。
大夫们如蒙大赦般的夺门而出,容浔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容垣,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未开口,只是缓缓退了出去,将门轻轻的带上。
莺歌看着他胸口若有若无的起伏,忽然觉得就这样静静的待着便好……
她缓缓的走向床榻,渐渐地能看到容垣那苍白的面容,看着他微皱着眉头在不住的忍住痛楚时,她不由的泪落。
那泪滴在容垣的手背上,莺歌忽然想起了那个将她谴入庭华山的容垣,那个宁死也不能将将实情告诉自己的容垣,“你总说我不应该承担太多……可你,何曾不是也承担太多了。”
莺歌才刚一开口,就察觉到容垣的响动,他昏昏沉沉的,听到莺歌在说话,容垣抿抿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一开口便只是断断续续的话,随着外头的雷声而出,“莫哭,生死……有命。”他说了这句话又陷入昏迷,他潜意识里挣扎着为莺歌拭去泪痕。
那只手才扬起便落下,眼皮像是被压了千斤不能再睁开。
莺歌失神的倚着床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忽然发笑起来,却笑得那么苍凉,她俯着身子,泪水自下颌而流。
她早已被咬的沁出血的红唇就这么缓缓的印上他的额头,在他的耳边低吟,“容垣,你若死了,我就随你而去。”
她抹去泪水,看着窗外突然而起的电闪雷鸣,推开门的那一刻,一把印着山水泼墨画的油纸伞缓缓的盖在她头顶想,莺歌抬眼看着身旁的人,第一句话却是:“你意欲何为?”
“你是在怀疑我吗?”容浔静静的站在莺歌的身边,直视着被大雨溅起的所有尘埃,他没有看莺歌一眼。
容浔忽然发笑,似乎是在笑自己一般,“莺歌,我是想杀了他,你以为他就不想杀了我吗?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我和他任凭哪个在此刻死了,郑国只会陷入无尽的内乱之中,容垣不傻,我也不傻,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我们都懂。”
“那究竟是谁……”
“等他醒了,一切就知道了,容垣是什么人,别人给他一刀,他必定十倍奉还。”容浔再不多言,神情微怔,离开了这院子。
夹杂着一股药香味的厢房内已是暖阳洒入。寂静的仿无人际,略有灰尘的木桌被阳光照的越发显眼,容垣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痛苦而冗长的梦,耳边依稀是她的声音,容垣,你若死了,我就随你而去,他艰难地转头看向莺歌,她伏在自己身上,熟睡的如同婴儿,只是那紧蹙的眉头让他苍白的嘴唇更加白皙。
他只好伸出手抚着近在咫尺间夕颜的眉头,那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此刻是满足的。莺歌嘤咛一声,容垣迅速的缩回手。
“你醒了!”才懵懵而醒的莺歌一睁眼就看到容垣睁着眼睛打量着她,晨起的倦意顿时不再,她正要将门外的人唤进来,后头的人突得拽住了她的手腕。
“雀儿。”他的声音轻的让人听不清,他强打起精神,只看着莺歌的背影道:“昨夜,昨夜你与我说的什么?”
他咬字很重吗,这一句话似乎是问了很久,被他抓住的莺歌一直都没有回答,她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锦雀,我在问你呢?”容垣轻咳中还有些许恼火,紧抓着莺歌的手越发的用力,莺歌回过头去看着他,剪水般的眸内是容垣苍白的面容。
容垣又紧接着道:“你若存着这种心思,你如何对得起你腹中孩子,便是我明日即死,你也要活着,为了孩子活下去。”
莺歌无情了太久,很久以前是为了容浔活,而今是为了容垣活……在她的生命中,仅存的只有这份注定脆弱她却紧紧不放的爱情。
她不是不顾着腹中骨肉,只是爱容垣更甚之……甚之的让她可以割舍母子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