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一日，龙胆小筑迎来了除青蘅君外的第一位客人。

阿梅带了半篮子刚摘下来的忍冬花放在龙胆小筑的房门外，与蓝夫人隔着一扇门聊天。她们素昧平生，却一见如故，聊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散。走的时候，阿梅摘走了一束龙胆花，还跟蓝夫人约好，等到月底廿八，蓝涣被乳母抱来见她的时候，阿梅再来看她。

青蘅君知道后，特意去梅园向阿梅致谢。

龙胆小筑依然不见外客，但阿梅在云深不知处时，每月中旬会去一次龙胆小筑，每次都带不同的花去，再与她隔着门闲谈一两个时辰。

往后的六年里，这两位蓝氏的夫人便成了不常见面的闺中密友。蓝涣和蓝湛每月廿八来见母亲一次，两个冰雕玉琢似的小娃娃，常常坐在廊下看着龙胆花，或者听母亲讲书中的故事。有时候刚巧阿梅也来龙胆小筑，她远远看到母子三人在花前欢笑，不忍上前打扰，就悄悄离去。此后她再来龙胆小筑，会特意避开兄弟俩来探望母亲的日子。

阿梅的医术日渐精湛，蓝氏的长辈和小孩都曾受过她的医治，因而她在云深不知处声望极高。她的行动不受限制，有时会和绿筠君一起给小辈们上药理课，偶尔会在兰室看到年幼的蓝涣和蓝湛，他们见到长辈总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一板一眼的样子像极了蓝启仁。

蓝夫人在龙胆小筑住了十年，也被关了十年，她原本灵力高强，底子不差，但两次生产，加上禁足多年、心中郁结，这么多年耗下来，她的体质竟比阿梅还弱。

蓝夫人去世那天下着大雪，因为蓝氏的长辈们不愿大张旗鼓为她发丧，阿梅就在梅园默默为她守灵。此后阿梅大受打击，无论绿筠君灌了多少汤药给她，她的脸色都始终苍白。

缠绵病床大半年之后，阿梅病逝了。

绿筠君从此闭门谢客，不再下山。遇上蓝氏有人重病或重伤，他才会从梅园出来，去给人家医治。

六月廿八，大雨倾盆，绿筠君看病归来，经过龙胆小筑时，看到小蓝湛独自跪坐在廊下，神色悲伤。

绿筠君轻叹一声，撑伞走到廊下，问他：“还在等你的母亲吗？”

小蓝湛点头。

他又问：“你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对吗？”

小蓝湛不说话。

“我的妻子也走了，我很想她。”绿筠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七岁的小娃娃讲这些事，但他还是自顾自说下去，“她跟你母亲是好友，生前也常来这里看你的母亲。”

“我见过她吗？”

“可能见过吧，你年纪还小，应该不记得了。”

“她们还会相见吗？”

“会的。”他说：“死后的人会在另一个世界相会。她们也会看着我们，希望我们好好活下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只要你愿意相信的话。”

后来绿筠君把伞留给了小蓝湛，自己冒雨回到梅园。

此后青蘅君一直未娶，绿筠君也一样，他们都把自己留在了原地，不愿再往前走。

听完阿梅的故事，魏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蓝湛，你没有见过那位夫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的事情？”

“家族纪事录里有记载她的事迹，还有一些是听叔父讲的。”蓝湛低声说：“我想多了解母亲，但是家中关于她的记载不多，只能去看跟她有关联的人的记录。”

魏婴一时有些心疼，拍拍他的手，说：“起码你母亲在这里有过朋友，她当时应该是开心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