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南愣了好一会儿,不敢多看宸妃的脸,听过格根塔娜的话,好半天又跪直了身子,把最后剩下的一点冥纸也烧干净了。
“怎么不和你师父说?你师父想来是会成全你的。”格根塔娜不太了解孙青,只是直觉里觉着孙青是很喜欢这个徒弟的。
孙南把灰拍干净,伸手将格根塔娜扶起来之后才提上篮子:“皇上近日总事多心烦,师父也跟着劳累,奴才这点小事……”
格根塔娜闻言,反而对他笑笑:“于旁人来说是小事,于你来说却是要紧事,你心中有孝义,你爹会知道的,往后若有什么不好在御前开口的事情,便来同本宫说吧。”
孙南垂着头,刚收住的眼泪又因为格根塔娜的一番话流出来,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个不是看主子的悲喜过活,谁能在乎他们有什么要紧事?
宸妃这样尊贵的身份,皇后又不管事,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数都数不过来都是她干,却愿意为了他这么个奴才说出这样的话,孙南打从心底里敬服这位宸妃。
格根塔娜让孙南待会儿再慢慢回去,散一散身上的味道,她先绕出假山,走回渡桥边上的时候,娜仁已经等急了。
“娘娘可瞧见是谁在那儿了么?”娜仁探头往那边看一眼。
格根塔娜拽过娜仁的手朝外走:“今晚上的事一个字也不准提起,记住了吗?”
娜仁转转眼珠子,虽不明白为什么,但格根塔娜既然这么吩咐了,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应下之后,扶着格根塔娜回了长乐宫。
一进宫里就听见荷花的笑声,正和别的小宫女聚在一块儿说话,瞧见格根塔娜回来,赶紧福身行礼,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住,格根塔娜顿住脚步,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荷花抬眼,水灵灵的眸子里尽是畅快:“娘娘,方才靖妃娘娘差人去请皇上到咸阳宫安置,不晓得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竟然吃了个闭门羹,连皇上的面儿也没见上就被孙公公拦回去了。”
“好,早该如此了,不杀杀咸阳宫的威风,真不晓得谁才是主子了。”娜仁大呼痛快,荷花小丫头也附和着连连点头。
萨仁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来,小声斥责荷花一句该当谨言慎行,格根塔娜看一眼萨仁,沉默不语,往寝殿走去。
而此时咸阳宫中靖妃却呆坐着,昨日格根塔娜去了乾明殿,哈斯仔细打点,才得知一丁点消息,好似是帝妃起了争执,她着人去请拓跋翊从来没有见不着皇上面的时候,哪怕不来,拓跋翊也会仔细叮嘱。
昨天一反常态,他的情绪被格根塔娜牵着走,纵使拓跋翊待格根塔娜不好,可不管是喜欢是讨厌,有了情绪的波动牵绊,就已经算得上在意二字,旁人都看得真真切切,恐怕只有拓跋翊还如在梦中。
她要抢走自己的一切,其木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握紧了拳头。
难得今日不必请安,早晨清闲下来,其木格反而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独身一人在窗边坐着修剪花枝半响,哈斯端着茶点进来,轻声道:“娘娘,康贵人去了坤宁宫求见皇后。”
其木格懒得抬眼皮,倒是记得这个康贵人:“安国公家的庶女?”
“是,说要让皇后娘娘救命呢。”其木格修剪花枝的手没停,好半天才抬眼:“这后宫,始终是要热闹起来的。”
完颜托娅穿得素净,跪在坤宁宫的正殿中抹泪,她的装扮模样格外谨慎,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皇后撑坐在凤座上被康贵人的哭声抽噎声整得不耐烦,让高娃去请宸妃过来。
格根塔娜一会儿就来,冷清的眸子扫一眼康贵人,她的哭声就弱了几分,皇后一见宸妃,起身笑道:“这完颜氏一来跪着就哭,真真吵得我头疼,既然你来了,那就交给你吧。”
庆格尔泰淡漠撇了一眼完颜托娅,道:“有什么事,你和宸妃说吧。”说罢,便由高娃扶着进殿了。
完颜托娅嘴角抽了抽,这弘吉剌皇后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宸妃娘娘,请娘娘为臣妾做主。”康贵人用力抹着眼泪。
“康贵人有话慢慢说。”萨仁提点一句,她这样一直哭哭啼啼的可不像样子。
完颜托娅闻言磕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平静不少:“嫔妾自知出身卑微,只是国公府的庶出小姐,误打误撞进了宫,实在惶恐,处处谨慎,这般附小做低,唯愿能安安分分的在宫中伺候。”
“可与臣妾同居的兰贵人,却霸道独断,臣妾每每想要亲近讨好,总是受尽冷言冷语,这些也没什么,嫔妾都能受着,可是……”康贵人说到这儿,一把拽过跪在她身后一个神色呆滞的小宫女,撩起那小宫女的袖子,新伤添旧伤,全是被打的乌青。
那小宫女一声不吭,倒是康贵人哭得快接不上气,好似那伤是疼在她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