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低眉敛目上了一炷香,抬眸看着牌位上的字:郡主卿音之灵位。
如玉身姿立在香炉前,袅袅香火将他周身萦绕,他静静地望着阿音的牌位,不知在想什么。
阿音走进来,伸手拿了香,边点燃边道:“劳你牵挂了。”
容景道:“只是一炷香而已。”
阿音点燃香,对着自己的牌位上了一炷香,道:“今日是她的忌日。”
是她抛却女子身份的忌日,是她“死”去的日子。
容景淡淡道:“八年了。”
阿音叹道:“八年了。”
容景问:“你恨吗?”
阿音淡淡一笑,没回答,转身走出去之前,轻声说了一句:“我只是,很想她。”
容景无言站在灵位前,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我也很想她,很想。”
那年春猎,他们还小,阿音不知道在哪个岔路口跟他们走丢了,发现的时候大家都慌了,赶紧分头去找。
容景当时被大人带着去打猎,莫名其妙被他们拽着一起找走丢的小娃娃,找遍了半个山头,终于听见了哭声,他赶忙跑过去,看到那场面,却有些想笑。
小姑娘圆圆的嫩脸,穿着红色的裙子,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手里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红果子,边走边哭边吃。
“娘亲,娘……咔嚓……呜呜……”
“哥哥,呜呜,你们在哪里……咔嚓咔嚓……呜呜呜……你们不要音音了吗?”
容景当时狠狠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了,这姑娘真是心大,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记吃。
“卿音。”他叫她。
阿音当时刚啃完一口果子,满脸眼泪,嘴里叼着果肉,呆呆地看向容景:“哥哥?”
容景走过去,小大人一般地摸摸她的头:“嗯,我来找你,带你回去。”
阿音抱着果子,可怜巴巴地说:“你可算来找我啦,呜呜呜哇……我都快走不动了,呜呜呜哇……”
容景当时年纪也小,只比她大两岁,弯下腰抱起她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小胖子太重了。
他说:“我抱你回去。”
阿音抽搭着趴在他肩膀上,满意了:“好。”
容景费力地往回走,才走了没有二十步,耳边就响起了“咔嚓咔嚓”声——小胖子又吃起来了。
他又想笑,笑了又脱力,他怕摔着小胖子,只好死死憋着,好不容易走了一会儿,小胖子把果子啃完了,果核咕噜噜滚到山下,她开始看他。
看啊看啊,看着白嫩嫩的雪娃娃说了一句:“哥哥,你真好看。”
容景没说话,继续走路。
结果小胖子趴在他怀里看着看着,凑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容景:……
他缓缓扭头,看向小阿音。
小阿音捂着圆圆的脸蛋,十分害羞地说:“哥哥好看,亲亲。”
容景板着脸:“我叫容景。”
他得让她知道她亲了谁。
阿音:“景哥哥,亲亲。”
她“吧唧”“吧唧”又亲了两口,容景甚至能闻到她嘴里清甜的果子香味。
雪娃娃的脸红了:“不许亲了。”
“吧唧”“吧唧”,她还亲。
容景:……
如今看到红果子,就会想起她。
紫竹林院子里那棵果树,也是八年前为她栽的,她当时爬上爬下,开心地说:“等果子熟了,我要坐在树上一直啃一直啃一直啃!”
可惜,果子熟的时候,她已身亡。
一滴泪落在灵位前的蒲团上,被蒲团吸掉,容景微微垂着眸子,轻声道:“果子熟了,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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